阿默将写好的字帖轻轻推给景阳,灰白的眸子映着窗外摇曳的树影:\"令尊的病,根源不在其身,可惜已伤及根本。\"他摇了摇头,竹杖点地站起身来。
景阳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抖,茶水溅湿了衣袖也浑然不觉:\"多、多谢阿默兄弟......\"
\"这字帖悬在堂前即可。\"阿默说着已向门外走去。
\"等等!\"景阳突然喊道,\"阿默兄弟若无落脚处,不如就在寒舍暂住?\"他搓着手补充道,\"正好我也想请教些......\"
阿默脚步一顿,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
自此,陈州东市的画摊旁多了个安静的盲者。每日清晨,阿默都会准时出现在景阳的画摊旁,青衫竹杖,静立如松。他从不叫卖,也很少开口,只是偶尔\"望\"向正唾沫横飞的书生。
景阳的生意倒是越发红火。那些《仙人指路图》总是最先卖光,买主多是衣着华贵的商贾。
这日晌午,阿默的眉头微微蹙起,他分明察觉到景阳的异常之处,他每次都会在一处大宅前驻足。阿默竹杖停顿问道:“为什么要特意绕路来这?”
景阳轻哼一声咬着牙,手指着宅门微微发抖:“我要看清楚这宅子的每一块砖瓦!我要记住谁辱骂我,还散布谣言诋毁我!我要立志变富,终有一日我会打倒欧阳!”,门楣上\"欧阳府\"三个鎏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正是景阳诗中那个\"算盘噼啪响\"的债主家。
阿默只能摇头淡淡一笑,\"走吧。\"阿默轻声道。景阳最后瞪了一眼欧阳府的匾额,转身离去。
阿默刚踏入后院,竹杖突然在青石板上重重一顿。他猛地抬头\"望\"向西方天际——在那里,一道紫色裂缝无声地撕裂云层,妖气与灵气如潮水般剧烈震荡。但因为这异象太过遥远,院中的景阳仍在专心整理画具,对天空的剧变浑然不觉。
\"这是......\"阿默眉头紧锁,灰白的眸子映出常人看不见的光芒。就在他凝神感应时,另一股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突然从东南方传来。那气息凶残、暴戾、残暴为一体极其危险,仿佛千万把利刃同时出鞘。
阿默立即闭目凝神,心眼全力展开。在感知的尽头,他\"看\"见一片血色汪洋,中央悬浮着个模糊身影。还未乘察觉,便听到一句——\"蝼蚁之光竟妄想灼天。\"
冰冷的声音直接在阿默脑海中炸响。他猛地睁眼,踉跄后退两步,竹杖\"咔嚓\"一声被阿默捉出细纹。冷汗瞬间浸透后背,呼吸急促得如同溺水之人。
\"阿默兄弟?\"景阳抱着一摞画轴跑来,\"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阿默勉强稳住气息,摇了摇头。但当他再次\"看\"向西方时,那道紫色裂缝虽然还在,东南方的已消失无踪,仿佛刚才只是幻觉。只有竹杖上新增的细纹,证明着那股恐怖气息真实存在过。
暮色四合,阿默静立在庭院中,竹杖微微颤动。西方天际的裂缝虽已弥合,但他仍能感受到那里残留的灼热波动,如同炭火将熄未熄时的余温。
突然,那股灼热气息毫无征兆地消失了。阿默眉头一皱,紧接着\"看\"见一颗赤色流星划破夜空,以惊人的速度坠向大地。流星坠落处,一道刺目的白光骤然爆发——
\"轰!\"
远在陈州城都能感受到地面的震颤。西边的天空被映照得如同白昼,巨大的火云翻滚着升腾而起,在夜空中绽开一朵妖异的赤金莲花。街上顿时人声鼎沸,百姓们纷纷涌出屋外指指点点。
\"好大的烟花!\"景阳抱着画轴跑出来,却见阿默面色凝重得可怕。
阿默的竹杖深深陷入松软的泥土,杖身传来细微的震颤。在那电光火石的刹那,他分明\"看\"见:一道炙热天火自九霄劈落,将那颗赤色流星加速坠落;紧接着纯阳之息如利箭般射入爆裂的星核,引发惊天动地的爆炸。
三日后,陈州城的茶楼酒肆已传遍各种流言。阿默坐在医馆的廊下,听着往来病患的议论。
\"听说没有?昆仑山巅的琼华派没了!\"抓药的老头神秘兮兮地比划,\"我那在镖局当差的侄子说,是天降流火诛灭了修炼邪功的长老...\"
隔壁煎药的小童立刻插嘴:\"我舅舅说是琼华掌门走火入魔,一剑把整座山门劈成了两半!\"药锄敲得铜钵铛铛响。
最离奇的是卖豆腐的妇人:\"妖界公主来报仇呢!当年琼华弟子斩了她夫君...\"她突然压低声音,\"现在那山头上,夜里还能听见狐狸哭...\"
阿默摩挲着竹杖上的裂纹。这些传言真假难辨,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屹立千年的琼华派,确实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
阿默倚在医馆廊柱下,竹杖斜靠肩头。街坊们的议论声如潮水般涌来,他却只是轻轻摇头。那日感知到的恐怖存在,绝非寻常修士或妖物所能比拟——那是一种凌驾于认知之上的威压,仿佛蝼蚁仰望苍龙。
\"听说琼华派的藏经阁里飞出三百道剑光,结果全被一只巨手捏碎了!\"卖糖人的小贩信誓旦旦。
药童立刻反驳:\"我二叔说是九天神雷劈碎了护山大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