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龙的吉普车卷起一阵尘土，消失在屯子口的拐角，也带走了那份关于深海的躁动与悬念。孟家小院重归宁静，但孟礼欢的心，却像被投下石子的湖面，涟漪层层，久久难以平息。
晚饭时，他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连小怀远把米糊糊抹到他脸上，都只是心不在焉地擦掉，惹得丫蛋咯咯直笑。韩晶晶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将炖得烂熟的鱼肉剔去刺，放进他碗里。
夜深人息，孩子们都睡熟了。月光如水，透过新换的玻璃窗，洒在炕上，映照出韩晶晶恬静的侧脸和孟礼欢睁着双眼、望着房梁的身影。
睡不着？韩晶晶翻过身，面向丈夫，声音轻柔得像窗外的月光。
孟礼欢叹了口气，也侧过身，将妻子揽入怀中，感受着她身体的温软和那份令人心安的沉稳。吵着你了？
没有。韩晶晶往他怀里靠了靠，是海龙哥今天来说的事？
孟礼欢没有隐瞒，将秦海龙透露的关于新任务的信息，以及自己的纠结，低声向妻子和盘托出。……更深的海，更难的活儿，听着就让人心里痒痒。那是咱们这种人该去闯荡的地方。
可是，他话锋一转，手臂紧了紧，合作社刚上道，几百口人指着这个吃饭。丫蛋还小，怀远更是离不开人。你身子虽说养好了，可我也舍不得你再操劳……我要是走了，这一摊子……
他的话没说完，但韩晶晶明白。她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直到丈夫将所有的心事都倒了出来，才轻轻开口：欢子，你还记得咱刚结婚那会儿吗？家里穷得叮当响，你跟着人出海，每次回来，身上都被海水泡得发白，手上全是口子。我那时候就想着，啥时候能让你不那么拼命，过几天安生日子就好。
孟礼欢想起前世今生的巨大反差，心中感慨，将下巴抵在妻子的发顶：是啊，现在日子是好过了。
可现在日子好过了，是你拼命挣来的。韩晶晶抬起头，在朦胧的月光下看着丈夫的眼睛，我知道，你骨子里就不是个能彻底安分下来的人。海龙哥说得对，那才是你真该去的地方。守着这小渔村，你能把合作社带起来，能让大伙儿吃饱穿暖，可你心里那片海，装不下。
她伸出手，轻轻抚平丈夫微蹙的眉头：家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娘身子骨硬朗，能帮衬我。合作社有礼兵、有老支书，规矩都立下了，按章程走，出不了大岔子。丫蛋和怀远有我看着，你就放心。
可是……危险。孟礼欢最担心的还是这个。深海之下，瞬息万变，远比近海捕捞凶险百倍。
干啥不危险？韩晶晶语气反而坚定起来，你上山打猎，碰见黑瞎子不危险？你下海捞参，遇到暗流不危险？咱靠山吃山，靠海吃海，本来就是刀尖上讨生活。以前是为了活命，没得选。现在，你是为了更大的事，是为了咱们国家，我……我支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