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清音阁的后台化妆间里,卸去油彩的凌云,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
他看着镜中自己尚未完全从戏曲演员状态中脱离出来的眉眼,对前来探班的、亦师亦友的韩班主轻声说道:
“班主,您知道吗?上次问徵先生那首《牵丝戏》,还有后续的合作,确实让咱们清音阁,让我,都火了很长一阵子。”
韩班主沏了杯热茶递给他,感慨地点点头,“是啊,那段时间,门槛都快被踏破了,报名的孩子也多了不少。多亏了斯语先生啊。”
凌云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瓷杯的温热,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可是,班主您发现没有?来听戏的人,很多是冲着‘问徵作曲’、‘凌云演唱’的名头来的。
阁里最卖座的,永远是我那出《白翟夫人》。其他老师的戏,上座率虽然也有所提升,但……差距依然明显。”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甚至有些新来的小学员,开口就是想学《牵丝戏》的唱腔,想练《白翟夫人》的身段,对于老派的、更基础的戏,反而兴致缺缺。”
韩班主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这世道,就是这样。有个火爆的‘引子’是好事,能把人吸引进来。
但能不能留住人,让他们真正爱上这门艺术本身,而不是只盯着某个角儿、某出戏,难啊。”
“所以,我接杨过,不仅仅是因为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
凌云转过头,眼神坚定,“杨过这个角色,影响力太大了。如果能演好,我能获得的关注度,会远超现在。
我希望……能借着这股更大的风,再做一次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希望有一天,人们来清音阁,不只是为了听凌云唱《白翟夫人》,而是为了欣赏京剧这门艺术本身。
是为了感受戏里的悲壮,品味戏里的雍容,琢磨戏里的精巧。
我希望那些因为‘杨过’而认识我的年轻人,能因为我,进而对我们国粹的整个宝库产生兴趣,而不是仅仅多了一个追星的对象。”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静的力量。
这不是一时兴起的豪言壮语,而是他在享受过流量红利后,看到的繁华背后的隐忧,并决心去改变的一份担当。
韩班主看着眼前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年轻人,心中百感交集。
他拍了拍凌云的肩膀,“难为你有这份心了。这条路不好走,但值得。放手去做吧,清音阁永远是你的后盾。”
凌云的想法,通过一些亲近的戏曲界人士和深度访谈的只言片语,逐渐流传开来,引发了另一层面的讨论。
许多戏曲界的老艺术家和从业者深受触动。
他们太明白凌云的感受了。
一门古老艺术的传承,不能只靠一两个“爆款”或者一两个“顶流”演员。
需要的是整个生态的繁荣,是观众对艺术本体的尊重和热爱,而不是追逐时髦的浅尝辄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