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真是巧了——其兄长汪嗣昌在成都水师任上,已被他麾下生擒,如今还关在囚笼里。这弟弟,竟又在此处扼守着北伐的咽喉要道。
青居山与他的根据地章广寨相距不远,彼此知根知底。
当下李庭芝身份并未泄露出去,他仍是“南道宣慰使李忽兰吉”的前提下,这重身份,便是最好的诱饵。
李庭芝瞬间便有了计较,他要亲自作饵,将这位汪家晚辈“钓”出坚固的城防,或是诱使其放松警惕。
不过,在行此计之前,他需先下一着狠棋,彻底掐断青居山的后路与外援。
军帐内,李庭芝对身边心腹下达军令:
“你速回章广寨那边,命留守的一千兵马即刻出动,径直向西,给本帅拿下运山城!”
运山城位于青居山西侧,控扼嘉陵江一支流,乃是青居山通往利州西部的重要支点与补给线节点。
若是拿下此地,等于斩断了青居山的一只臂膀。
李庭芝目光转向帐内的李恒业,手指在地图上向北移动,落在青居山后方另一处要地上。
“恒业,你速率二千骑兵,昼夜兼程,绕过青居山正面,盯紧大获城那边异动。”
大获城地处青居山以北,是拱卫利州门户的另一座坚城,亦是青居山守军指望的援军来源和最后的退路之一。
这座昔年余玠构建的蜀地山城防御体系中的重要一环,乃是李庭芝从军建功立业的起点,他对此地的熟悉程度,犹在青居山之上。
一旦此地易主,青居山将彻底陷入北、西、南三面被围的绝境,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孤城。
“末将领命!”李恒业抱拳,毫不犹豫。
“恒业,记住了。”李庭芝沉声道,“大获城虽城防工事荒废久矣,但切不可让驻地元军有所察觉你们大军出动的风声。”
“一定要避免他们通风报信,或龟缩到山城之内。行动一定要隐蔽,封锁道路即可。”
至于李庭芝自己,则率领主力大军,在潼川府稳坐中军帐,同时开始精心编织那张针对汪寿昌的“诱捕之网”。
孤城之弈,落子无声,却步步杀机。
此次李庭芝挥师北上,剑指青居、利州,赵昺却并未如往常般随军亲征。
光复成都,坐拥川西,他已不再仅仅是一军之帅,更是一方政权的执掌者。
前线厮杀固然重要,但后方的巩固、制度的重建、民心的安定,更是维系这场复兴大业的根本。
他选择坐镇成都,将精力投入到更为广阔和深远的布局之中。
他的指令,清晰而有序地发往各方。
一方面,他传令驻守白帝城方向的将领冉安,命其率领麾下两千长宁军,兵逼剑门关。
毕竟,昔日那座“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蜀北天险,在元廷治下早已不复旧观。
元廷骑兵纵横,不重山险,此关早被废关置驿,昔日巍峨关城多有倾颓,戍守兵力更是稀松,主要职能已变为维持驿道通畅之能。
一旦长宁军拿下剑门,不仅意味着通往秦陇的北大门被一脚踹开,更象征着北伐的号角,已然吹响在秦岭蜀水之间。
另一方面,在已然光复的川西、川中各地,他命冉平全力推动一项至关重要的基础军政。
重建宋制下的地方治安与管理机构 “厢公所” ,这个机构将负责维护城镇街坊的日常秩序,调解处理百姓间的纠纷诉讼,征收部分市税,管理户籍等。
重建“厢公所”,意味着宋廷的统治秩序正在从军事管制向正常文官治理过渡,是政权扎根的重要标志,能有效稳定新附之地的人心。
与此同时,一项更为庞大且影响深远的工作,交由心细如发、处事公允的易士英负责——迁徙整合人口。
针对那些在战乱中变得人烟稀少、土地荒芜的偏远乡野,易士英需将散居各处的零散百姓,全数迁徙、集中到地理位置重要、城防坚固的城池或交通便利的要镇之中。
此举有多重深意,一则便于管理与保护。
将人口集中于城镇,便于官府实施管理、组织生产,也更容易在日后大战进行时能集中防御,避免民众被各个击破或掳掠。
二是能促进生产恢复,集中的人力可以更有效地组织起来,开垦城周荒地,兴修水利,快速恢复农业生产。
三是能优化日后防御态势,某种程度上,这也是某种形式的“坚壁清野”,一旦日后元军来袭,进入这些区域后难以就地获得补给,也无法裹挟人口。
赵昺坐镇于成都的总管府内,目光却已覆盖整个巴蜀大地。
军事进攻、地方治理、人口整合,三管齐下,他正试图将这片刚刚挣脱元廷统治的土地,锻造成一个真正属于大宋的、稳固的复兴基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