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风雪与黑暗,从不单独庇佑任何一方。
拜延大军进驻仙峰山镇的情报,被精干的哨探第一时间送回了僰王山镇。
赵昺闻报,未做丝毫停留,当即下令全军开拔,直扑仙峰山镇。
除重伤员被提前送回凌霄城外,所有可战之兵倾巢而出:五千未受损的长宁军精锐、九千经过短暂休整的西南夷军,以及作为尖刀的五百骑兵。
从僰王山镇至仙峰山镇,夜行急进,最少也需半日脚程。
然而军情如火,御令一下,全军顷刻出动,没有丝毫耽搁。
夜幕下,雪地上,一支沉默的军队如同暗色的洪流,在熟悉山川地貌的僰人老猎手引领下,避开官道,穿行于山林小径,朝着目标疾驰。
半日后,大军悄然潜行至仙峰山镇十里之外。
赵昺勒住马缰,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霜雾。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浓云蔽月,毫无天光,只能大致推断已是子时。
若非有这些僰族老猎手如同活地图般引路,他们这支大军在如此暗夜中根本寸步难行,更遑论精准抵达。
赵昺极目眺望前方隐约可见的镇子轮廓,镇口土墙上闪烁着零星的火把光芒,城门紧闭。
这种小镇的城门防御并不坚固,数十人合力一撞便能开启。
真正的难点在于如何悄无声息地接近,并解决掉镇口的守军,不惊动镇内休整的元军主力。
赵昺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冉安、冉平下达指令,声音冷静而清晰:
“冉安,让你麾下的长宁军好手,跟着僰族老猎手摸上去,解决掉镇口的元军哨戒,要快,要静。”
“冉平,镇口控制住、城门一开,立刻让阿大带一千僰族勇士冲进去,首要任务是把我军被囚的同袍位置找出来,并伺机而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冉平,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回避的重量:
“冉平,朕不怪你此前撤退的军事决定,但朕心有芥蒂的,是你没能将那些受伤的弟兄们带回来。”
“你当时军力是拜延一倍有余,即便无法击溃他,拼着多耗些时间,掩护伤员撤离,想必也非难事。”
“朕知你,存了替朕保存西南夷军根基的想法,并非真的不顾同袍生死。你能坚守凌霄城十余载,心志无需向朕解释。”
他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几乎贴着冉氏兄弟的耳畔:
“听着,你这般决定,没错,也错了……”
“没错在于,那是减少大军整体伤亡的最优之策;错在于,此举恐在夷军心中埋下芥蒂,日后军心恐生间隙……”
“切记一点,同袍之情,有时比一场胜负更重要。”
冉氏兄弟在凛冽的寒风中默然垂首,紧咬牙关,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生怕一点动静便会惊动远处镇口的守军。
官家的话语,字字千钧,敲打在他们的心头。
赵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拍了拍冉平和冉安的肩膀。这动作轻缓,却如同敲响了进攻的战鼓。
“去吧,按计划行事。把那个拜延……给朕生擒下来。”
他的目光冷冽,穿透夜幕,“在这等暗夜之下,是骑兵的囚笼。此战,优势在我!”
“记得,把受伤僰族的儿郎……一个不落,全都给朕带回家!”
话音落下,冉安与冉平重重抱拳。
随即,二人转身,迅速前去部署。
寂静的雪夜里,一场关乎生死与营救的突袭,即将拉开血腥的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