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目光冷峻地扫过战场,见主力已大部退入山道,心中稍定。
他知道,最后也是最残酷的一步到了。
他策马奔至那名负责断后的蒙古百户面前,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阿古拉!带着你的人,死守此地!没有后续军令,一步不退!务必为大军争取足够时间!”
那名叫阿古拉的蒙古百户脸上横肉抽搐了一下,他看着前方如墙而进的大军铁盾阵,又瞥了一眼正缓缓收拢、即将完全没入山林的后军队伍,心中明了,这几乎是一条必死之路。
但他没有选择,大元军律,战场上畏战退却者,无论缘由,立斩不赦。
更何况他们身为探马赤军,帝国精锐,若敢临阵脱逃,不仅自己性命不保,远在草原的家人亦将遭受株连,贬为奴籍或流放苦寒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喳!”阿古拉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吼,拔出弯刀,转向麾下两千余名面露绝望之色的兵卒,用蒙语厉声咆哮:“大汗的勇士们!身后就是同袍,退路已绝!唯有死战,方不负勇士之名!怯懦者,长生天不容,军法不容!死守!不退!”
“死守!不退!”绝望化作了疯狂的决绝,两千余元兵发出震天的咆哮,将手中的木盾重重顿在地上,长矛从盾隙中伸出,组成一道绝望而坚固的防线。
他们死死地盯着前方,缓缓压来的重甲盾兵,眼中只剩下拼死一搏的赤红。
就在此时,高兴深深看了一眼这支注定要被牺牲的断后大军,再无丝毫犹豫,在亲卫骑兵的紧密簇拥下,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一声,掉转方向,向着狭窄的山道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林木阴影之中。
几乎就在高兴身影消失的刹那,闽军阵中,闽王陈吊眼手中的长刀向前狠狠一挥。
“碾过去!”
“轰!轰!轰!”重甲盾兵迈着整齐划一、沉重无比的步伐,带着碾碎一切的声势,狠狠地撞上了元军的木盾防线。
“咔嚓——!”“砰!”木屑纷飞,骨骼碎裂的声响。
元军的木盾在铁盾撞击下,被撕开数道缺口,而后铁盾阵中刺出的长矛精准而冷酷地收割着生命。
阿古拉百户双目赤红,挥舞弯刀格开刺来的长矛,怒吼着试图稳住阵脚,但实力的差距绝非勇气可以弥补。
铁盾阵如同磨盘,缓慢却无可阻挡地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踏着元军士卒的鲜血和尸体。
战场右翼,陈吊花率领的畲兵如同灵猿,利用山坡地势,开始向山道两侧迂回,用弓弩和飞石袭扰正在艰难撤退的元军后队,加剧其混乱。
也儿吉尼的骑兵则在更外围游弋,截杀任何试图脱离大队的散兵游勇。
山林边缘,化作了血腥的屠宰场。
两千断后元军,以其悲壮的牺牲,硬生生拖住了闽军的步伐,为完者都和高兴的主力撤往山林深处赢得了最后、也是最惨烈的一线生机。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场战役,还远未结束。山林的阴影中,等待着双方的,将是更加复杂和残酷的较量。
赵昺端坐于马背之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前方那片血腥的绞杀场。
重甲盾兵如同铁壁合围,将那群被遗弃的元军断后部队一步步压缩、碾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