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泷石寨的烽烟,浓黑滚滚,盘旋在山谷上方,久久不散。
石竹尖山道,赵昺勒马立于此处平坦地势,五千闽军骑兵在他身后肃立,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偶尔不耐地打着响鼻。
他一身蒲家部曲的衣甲,眼眸穿透了群峰阻隔,死死盯住梅泷寨方向那遮天蔽日的烟尘。
如此阵仗,只怕畲家儿郎凶多吉少。
伪装成蒲家骑兵,沿着元廷官道驿站一路奔袭,还是来晚一步。
一股悲怆猛地攥紧了他的心脏……五千畲兵儿郎,他们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拖住了元军,为破刺桐城赢得了稍纵即逝的战机。
远处硝烟之下,是何等惨烈的景象,他几乎不敢细想。
“也儿吉尼。”赵昺压下心中悲切,打破了山道沉寂。
“末将在!”身着元军千户服饰的色目将领立刻策马上前。
“去叩营,按计行事。”
“遵命!”
也儿吉尼一挥手,领着二百名同样换上元军装束、神情彪悍的骑兵,脱离本阵,朝着不远处的元军大营疾驰而去。
营寨辕门前,也儿吉尼勒紧缰绳让马匹止住,身后二百骑同时止步,杂沓的铁蹄踏地声与战马嘶鸣打破了营门的寂静。
门口守卫的元兵,老远便见这一队骑兵奔来,虽有些诧异,但看装束旗号并无异常,且是一位千户带队,也只是好奇看了一眼。
为首的一名十户长上前几步,客气地问道:“千户大人有何指示?”
也儿吉尼手中的马鞭毫不客气地指向那面醒目的蒲氏大旗,喝骂道:“瞎了你的狗眼!没见是蒲左丞的大纛?蒲大人闻完者都大帅剿匪辛苦,特遣我等前来助战!还不速速进去通禀!”
那十户长被鞭梢指着脸,又听到“蒲左丞”名号,顿时一个激灵,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声道:“大人息怒!小人这就去,这就去!”
说完转身就往营内飞奔而去,不过片刻,一名真正的蒙古千户在一队兵卒簇拥下大步走出营门。
他面色倨傲,但目光扫过也儿吉尼那张明显的色目人面孔,又看了看那面制作精良、绝非仿冒的蒲家大旗,语气缓和了些许:“我是此处留守千户,这位兄弟如何称呼?蒲左丞遣诸位前来,所为何事?”
也儿吉尼一见来人,脸上立刻堆起了疲惫与不耐的神色。
“我叫也儿吉尼,奉蒲大人之命,率刺桐骑兵千余,驰援完者都大帅,平灭悍匪。”
“弟兄们长途奔袭,人困马乏,赶快把这些碍事的鹿角木栏挪开,让我们进去休整!”
蒙古千户一听此话,先是下意识地踮脚向也儿吉尼身后望去。
只见百余骑之后,远处的山道上黑压压一片骑兵阵列,旗帜招展,虽看不清具体数目,但那股肃杀之气绝非虚张声势。
他心中仍存着一丝谨慎,下意识地回应道:“原来是也儿吉尼兄弟。不是兄弟我不信你,只是军规森严……可否请兄弟和诸位勇士稍候片刻?等我派人快马进山禀报完者都大帅,待大帅令旨一到,必定敞开营门,恭迎兄弟们入内!”
“哼!”也儿吉尼脸上不耐之色更浓,不快说道:“真是寒心!都是为大元效力,我等千里迢迢赶来,你却让我和弟兄们在这荒郊野岭喝风受冻?”
说着,他似极为不满地从怀中掏出一个袋子,手腕一抖,抛向蒙古千户,“不为难你!你自去派人禀报大帅!但先让我和身边这些疲累的弟兄先进去歇歇脚,总行了吧?”
袋子入手,蒙古千户手掌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里面碰撞的声响,让他脸上的警惕立马化为了热情的笑容。
他将袋子揣入怀中,笑容可掬说道:“哈哈哈!兄弟这是哪里话!见外了,见外了!都是自家人,岂有让自家人门外受苦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