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寿庚躲在墙垛后面,望着外面那密密麻麻、几乎看不到尽头的火把和士兵,一颗心直坠深渊。
直到此刻,他才恍然惊觉自己从头到尾都落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圈套!
海晏楼长子的绑架……那突如其来的乱民消息……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此刻。
让他无法及时掌控军队,无法有效指挥城防,一步步地将他和刺桐城最精锐的力量,变成了瓮中之鳖!
“好算计……当真是好算计!”蒲寿庚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又是愤怒,又是恐惧。
当下他唯一的指望,就是派往海上求援的快船,能尽快引来蒲家庞大的亦思巴奚军船队。
即便三处城门都告急,凭借手中这五千黑甲军也可突围到港口,一切皆有转圜余地。
至于为何没派遣人员往外求援,早已被他另外一个巨大的疑问给淹没。
完者都大帅那数十万大军,不是正将这群畲汉悍匪死死围困在漳浦的峰山岭吗?
他们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数百里之外的刺桐城内?!
要么元军已败……要么……
火光映照下,蒲寿庚的脸色变幻不定,谋算着如何解决当下困局。
刺桐城内的另一边,火光在两侧屋舍跳跃,映照着一张张紧张而坚毅的面孔。
文天祥领着一千闽军,在城中的街巷极速穿行,前往海宴楼方向。
队伍正沿着一条主干道快速推进,前方夜色中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戒备!”文天祥身侧的骑兵立刻低吼,军阵立马收缩,长枪前指,弓弩上弦,气氛骤然绷紧。
尉三郎一马当先,护在文天祥侧前方。
他天生目力极佳,即便在火光摇曳的昏暗夜色中,也瞬间看清了来骑的轮廓。
那当先一骑略显瘦小的身影,那熟悉的驭马姿态……
“是官家!是官家他们!”尉三郎猛地瞪大了眼睛,几乎是吼出来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之前拼杀积累的疲惫一扫而空,“师父!快看!是官家!还有也哥和陈将军。”
文天祥闻声,心头剧震,几乎身形一晃,急忙凝神望去。
只见十数骑正朝着他们奔来,当先一人,不是赵昺又是谁?
虽尘灰满身,发髻散乱,但那双在火光下依旧明亮坚定的眼睛,绝不会认错!
“真是官家!”文天祥一直悬在喉咙口的心,直到这一刻才猛地落回实处。
转瞬之间,两队人马汇合。
“文公!”赵昺勒住马,声音带着急促奔跑后的喘息,但清晰有力。
“老臣救驾来迟,万望官家恕罪!”文天祥立刻翻身下马,便要行礼,却被赵昺出声阻止。
“不必多礼,文公破城有功,何罪之有!”赵昺的目光快速扫过文天祥身后那支军容严整、煞气未褪的军队,再看到尉三郎槊杆上那面迎风招展的明黄龙纛,心中已然明了。
“全赖官家舍命进城,策动百姓奋起。”文天祥语速极快的将情况禀明,面露愧色道:“东南门已被我军掌控,罗将军正率二万闽军前往刺桐巷困住城防营大军出动。”
听到那支蒲寿庚全副甲胄打造的左右翼大军,赵昺话锋一转,决断道:“文公,眼下正是战机,不可延误,请即刻分兵,分别前往南北门,制造我军已控全城的声势,动摇元军士气。如此里应外合,定能更快拿下城门。”
文天祥一听,暗赞此攻心术恰到好处。
他毫不迟疑,立刻转身点将,“陈都头,领四百人往南门;张都头,领四百人往北门。依官家之计行事,大声鼓噪,制造混乱,若城门守军自乱,可伺机夺门。”
“得令!”两名将领轰然应诺,迅速点齐人马,高举火把,分作两股洪流,朝着南北两个方向呐喊而去,声势浩大。
赵昺见状,调转马头,目光投向城防营的方向,那双明亮的眼睛里少见闪过一丝狠辣。
“好了,文公。”少年天子的声音沉静下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现在,该去会一会那位困守孤营的蒲寿庚了。”
“臣,遵旨!”文天祥翻身上马,长剑一指。
无需多言,二百余军卒、陈吊花麾下刀弓齐备的女兵、与也儿吉尼及党项勇士,瞬间涌动起来。
他们紧密簇拥着官家,以尉三郎手中那面高昂的龙纛为箭头,一头扎向城防营的方向猛扑过去!
目标明确——擒获蒲寿庚,底定刺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