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城内巷战惨烈胶着、城外三面攻势如潮的紧要关头。
一阵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道划破烽烟的嘹亮呼喊,撕裂了刺桐城的喧嚣!
“城门已破!王师进城!赵宋官家万岁!”
只见一位少年郎一马当先,胯下那匹汗血宝马四蹄腾空,快如一道赤色闪电,在纵横交错的街巷中疾驰穿梭。
他手中高高擎着一面巨大的旗帜。
明黄色的缎面上,虽有些许破损和匆忙缝补的痕迹,但那赫然绣着狰狞的龙纹与两个足以撼动人心的大字:祥兴!
那是大宋天子最后的年号,是无数汉家儿女心中未曾熄灭的火种!
此人正是尉三郎,在他身后,陈吊花率领二十余名畲汉女兵,同样策马扬鞭,紧紧跟随。
她们一边奔驰,一边齐声高呼,将“王师进城,官家万岁”的消息如同播撒火种般传遍每一条巷弄。
这面突然出现的龙纛,如同在滚油中投入了一瓢冷水,一下在整个刺桐城内炸裂开来!
正在与元军浴血搏杀的刺桐百姓,本已疲惫不堪,全凭着一股血勇在支撑。
此刻骤然见到这面象征着皇权与希望的龙纛,听到王师进城的呼喊,所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更加炽热的光芒!
“是官家的旗帜!我们的兵打进来了!”
“杀啊!助王师剿灭鞑虏!”
“天佑大宋!复兴华夏!”
原本就已沸腾的民情,此刻彻底被点燃!呐喊声、拼杀声瞬间高涨了数倍。
百姓们如同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手中的锄头、柴刀挥舞得更加猛烈,更加不顾生死!
而与此同时,那支正在与百姓苦战、本就因蒙古铁骑被人潮吞没而心惊胆寒的左右翼黑甲军,这突如其来的景象和呼喊,成了压垮他们的最后一根稻草。
“龙纛……宋人的皇帝……”
“城门破了!我们被包围了!”
“逃啊!快逃!”
恐慌如同瘟疫般在训练有素的元军中蔓延,他们原本坚硬的阵型开始松动,士兵们不再听从百夫长声嘶力竭的呵斥与命令,心中的恐惧彻底战胜了纪律。
不知是谁先掉头,整个队伍瞬间土崩瓦解,残存的黑甲军士丢弃了兵刃和盾牌,只想逃离这片有无数人从地里冒出来、并且愈发疯狂的死亡巷弄!
“不准退!给我顶住!违令者斩!”
百夫长挥刀砍翻一名逃兵,却根本无法阻止这雪崩般的溃败,反而被混乱的人潮冲得东倒西歪。
而此刻,造成这一切混乱源头的尉三郎,却因坐骑神骏,早已将陈吊花等人远远甩在身后。
那面明黄的龙纛在他手中猎猎作响,成为刺桐街角上最耀眼的焦点,也吸引了无数元军惊骇和箭矢的目光。
“尉三郎!你这个憨货!给老娘慢点!”陈吊花眼见那匹骏马越跑越远,气得牙痒痒,在马背上直跺脚,却根本追赶不上。
“将军!我们怎么办?!”身旁的女兵焦急问道。
陈吊花狠狠一勒缰绳,她看了一眼尉三郎绝尘而去的方向,又扭头望了望海晏楼的方向。
她银牙一咬,当即立断:“不管这个找死的憨货了!快!随我去海晏楼,支援官家要紧!”
说罢,她调转马头,不再试图追赶尉三郎,而是率领麾下女兵,如同一股锐利的疾风,朝着海晏楼的方向疾驰而去!
尉三郎独自一人一骑,扛着那面巨大的龙纛,依旧在硝烟弥漫的街道上狂奔。
将希望与混乱肆意播撒,而他自身,一会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
这看似莽撞的举动,实则源于一个沉甸甸的嘱托。
昨日,少年在天子面前立下军令状时,赵昺亲手将这面象征皇权的龙纛交到他手中,目光灼灼:“三郎,朕予你此纛,非为让你逞匹夫之勇。文丞相大军主攻东南,彼处城墙最薄,攻势最烈!待城内乱起,元军首尾难顾之际,你需不惜一切,将此纛插于东南城门之上!让守军见之胆寒,让我攻城将士见之奋勇!此役成败,此纛至关紧要!”
此刻,尉三郎脑中别无他念,唯有“东南城门”四字在嗡嗡作响。
他并非不知孤身深入敌后、高举如此显眼目标乃是取死之道,但君命在身,重如山岳!
他必须快,更快!趁元军尚未完全反应过来,趁城外弟兄正浴血攀城,将这面旗帜送到它该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