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长此以往,军心涣散,才是覆灭之根呐!”
一旁的陈吊花听着兄长这番肺腑之言,心中蓦然一震。
先前只道是兄长固执己见,与她战略相左。
此刻方才恍然:原是自己错怪了大哥。
他一心谋划的是义军长远存续之道,忧心的是数十万人未来的生路;而自己却过于聚焦于眼前战局的风险,未能体察兄长这份深沉的忧虑。
一丝愧疚蓦地涌上心头,她望向兄长的眼神瞬间软化了三分,当即就欲开口致歉。
然而,立于一旁的文天祥却适时递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制止了她。
陈吊花何等聪敏,立刻心领神会。
官家此刻与兄长的对话,何尝不是在代她言说那未曾言明的理解?
此刻贸然插话,反而打断了这难得的沟通契机。
她将已到嘴边的话又强咽了回去,只是凝神静听。
此时,赵昺已上前一步,伸出那双尚带稚气但已有老茧的手,紧紧握住陈吊眼粗粝抱拳的双掌。
少年天子的声音清朗而坚定:“陈王不必妄自菲薄!”
“汝之肝胆豪情、为民之志,朕闻之,心亦痛之、惜之!”
“然眼下危局如山,凶险异常。”
“既知长远之虑,亦需解当下之困。”
“何不再听听令妹是否有两全之策,或可破此死局?”
双手被官家紧紧握住,陈吊眼顿感惶恐,下意识地想抽回,却只觉那双小手传来的坚定。
他立刻明白了官家的诚意与决心,虎目之中动容之色更深,郑重颔首沉声道:“诺!谨遵官家之意!”
赵昺见这位义军首领心防已松,这才缓缓放开手,步履沉稳地回归主位。
他目光转向陈吊花,语气利落却不容置疑:“吊花将军,陈王之苦衷,尔已听闻。不知汝可有良策,既能化解眼下围困之危,又能安义军长远之忧?”
陈吊花闻声,飒然抱拳,先向堂内众人,尤其是向兄长陈吊眼深深一揖。
她英姿挺拔,声音清越:
“吊花谢过官家,容我一介女流于此畅抒己见。”
“方才闻兄长之言,方知吊花思虑确有偏狭之处,平日言语多有不敬,未能体恤兄长深谋远虑,望兄长海涵,莫要记挂于心。”
“吊花以女子之身领军,本为世俗所难容,全赖兄长一路回护,方能略有施展。”
“但请兄长安心,吊花绝非贪慕权位之人。你我兄妹自幼相依为命,吊花能有今日,全仗兄长昔日庇护栽培。”
“我所求者,与兄长一般无二,正如官家所言,皆因心系义军前程,盼能为将士们谋一个光明出身,故而心焦气躁了些。”
此言一出,赵昺与文天祥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在对方眼中看到赞赏。
此女果然玲珑剔心,一点即透,寥寥数语既化解了兄妹心结,更申明了大义,直指要害。
果然,陈吊眼闻言,虎目圆睁,紧紧望向妹妹,眼中交织着难以言喻的欣慰与同样深沉的愧疚。
陈吊花并未沉溺于情绪,旋即言归正传,声音转为冷静锐利:
“官家垂询破敌之策,吊花不才,确有一想。”
“久困山林,确如兄长所忧,必生内变,非长久之计。
“然强行突围,硬撼铁骑,亦如我所虑,是谓下策;一味据险死守,更非上策。”
“为何不能——反客为主,诱敌深入,将这片山林化为元军的坟场?”
“一举击溃其围困主力,既可重振我军心,再挫元军锐气,亦可为此地义军赢取喘息之机,谋得转圜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