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说得文天祥默然不语,不再阻拦。
“三郎。”赵昺接过食物,含笑打趣,“这一路你随在孤身边,半点好处没有,不是厮杀便是奔走,可曾后悔?”
尉三郎闻言,习惯性地挠头,憨笑回道:“公子这说的什么话!男儿闯荡天下,正当如此!俺还要谢您把俺从爹那儿带出来哩!不苦,一点儿都不苦,俺心里欢喜得很!”
文天祥望着自己这唯一的徒弟,目光中流露出不易察觉的赏识。
这少年平日虽跳脱不拘,却心性质朴纯粹,他面上虽严厉相待,心中实则疼爱有加。
一夜无事,天光初破晓雾,众人便已整装启程。
山道在林间蜿蜒陡峭,虽勉强容得双马并行,但为免打草惊蛇,众人皆牵马前行。
尉三郎持刀在前,为文天祥劈开缠足的藤蔓荆棘;
文天祥则目光如炬,不断扫视四周,搜寻义军可能留下的痕迹。
徒步半日,人困马乏,腿脚酸麻之际。
文天祥忽然眼神一凝——前方山道旁,一名樵夫正挥斧砍柴。
他抬臂示意,身后队伍戛然止步。
文天祥拦住欲跟上前的尉三郎,独自上前,走到樵夫跟前,扬声道:“老丈,叨扰了!吾等进山欲寻红竹尖的采药人,不知可否指个路?”
那樵夫闻声转头,一见外人,目光立马警惕,仿佛耳背般高声嘟囔:“甚么?听不清……再说一遍!”
文天祥浑然不在意对方举动,再次提高声量又道:“吾欲寻红竹尖采药人,可知在何处?”
樵夫手中柴刀动作一顿,答非所问:“这山里没采药人,倒有个陈姑娘,日日在此练兵。”
文天祥闻言,面露喜色,立马附和道:“吾正要寻这位陈姑娘采药!烦请老丈代为引见。”
樵夫轻笑一声,终于收起柴刀,仔细打量来人。
越端详越是心惊,他忍不住脱口问道:“你从何处来?到这荒山野岭寻人采药做甚?”
“劳烦转告陈姑娘。”文天祥拱手作揖,客气说道:“就说赣南故人来访,她自会明白。”
樵夫不再多问,粗声应了句山话:“等着罢,我且去问问陈姑娘可愿采你这味‘药’。”
说罢拎起柴刀,转身没入密林。
不过片刻,山道深处影影绰绰现出数道人影,渐行渐近。
为首是一名身形娇小矫健的女子,青布缠头,靛蓝衣衫被山风卷得猎猎作响,手中双刀寒光闪动。
她身后跟着七八名头束红巾、腰佩短刃的畲家女子。
那女子一见文天祥的模样,顿时面色苍白,如遭雷击,双刀“当啷”落地,浑然不觉。
她难以置信地捂住口鼻,泪水夺眶而出,顷刻便飞奔至文天祥面前上下打量。
文天祥只是一脸含笑看着眼前这位熟悉的故人身影,几年未见,出落地越发飒爽英姿。
女子则是笃定无疑之后,随即猛然跪地叩首,泣声道:“民女陈吊花,叩见文丞相!”
身后一众畲族女子见状,齐齐俯身下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