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再卖关子,立马道出原委:“文先生果然高见。正如所言,陈吊眼一伙蛮族不知天高地厚,竟敢自称‘镇闽开国’,私建‘元泰’年号,可谓猖狂至极。”
他冷笑一声,续道:“却不知那十几万随他造反的乱民,要如何养活?连温饱尚不能自保,又有几人能与他同心?”
“蒲公子审时度势,真是一针见血。”赵昺立即接过话头,语带追捧说道:“却不知是哪位义士择明主而事,助大军剿灭这群占山为王的匪类?”
“说来可笑……”蒲师文唇边泛起一丝讥诮,“背后下手之人,正是他的亲叔父陈桂龙。”
“征蛮都大帅完者都不过许他一个‘征蛮副元帅’的虚职,再经由降将黄华暗中劝诱,那陈桂龙竟就罔顾血缘、背信弃义——不出几日,便要对他亲侄下手了。”
此言既出,赵昺与文天祥目光一触。
在蒲师文视线之外,他微微摆手,示意彼此镇定。
他旋即朗声打趣道:“听蒲公子一席话,那陈桂龙倒算识时务。如今天下初定,妄图煽动饥民成就大业,实属不自量力。”
“却不知公子方才所提的黄华,此人又是何等人物,竟有这般眼界懂得早早归顺?”
提及黄华此人,蒲师文顿时面露不悦之色。
“啪”的一声合起手中折扇,他语气森然道:“二位有所不知,此獠不过见风使舵之辈,何谈眼界?当年他与陈吊眼那逆贼曾合兵进犯刺桐城,哼……”
他鼻孔冷哼一声,显然对这位昔年攻打自己大本营之人,仍心怀芥蒂。
“此人早年聚众三万,自称头陀军,那帮乱民还给他按了个‘群盗之最悍者’的名号,简直可笑至极。”
“实则不过是个畏战贪权之徒罢了。”
蒲师文语带不屑,扇骨轻敲桌面,道出其虚伪一面。
“几月前完者都元帅率军镇压,令其头陀军深受重创,而后对其略施小计,剿抚并用之下,便击溃其心防。”
“区区虚职相诱,就让他暗中勾结陈桂龙那背亲之徒。”
此时秋阳斜照,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更添几分冷峭,“二人皆是不堪一击之辈,唯有陈吊眼那蠢汉还蒙在鼓里,犹不自知。”
“妙啊!”蒲师文话音刚落,赵昺便击掌赞叹,却惊起院中老树上的几只雀鸟,扑棱着翅膀掠向天际。
“蒲公子字字珠玑,直指这群悍匪要害,眼光如此独到,赵某深感钦佩。”
文天祥亦当即拱手作揖,沉声附和道:“方才文某不过妄加猜测,岂敢称高见?”
“蒲公子这番真知灼见,才真教人心安。来日北上之行,待抵达保定府,定要在陈先生面前详述今日蒲公子仗义执言之谊。”
在赵昺与文天祥一唱一和的恭维之下,蒲师文笑声朗朗,回荡在整个庭院之中,显得极为畅快。
今年于他而言,可谓志得意满。
先是奉元帝之命,主持册封妈祖为“护国明着天妃”的大典,将这一沿海民间信仰正式纳入朝廷祀典,藉此巩固元廷对沿海百姓的教化与笼络。
事成之后,他又从其父蒲寿庚手中接任舶提举一职,间接担任“海外诸蕃宣慰使”的职务,代表元廷总理招徕外商、通联四海之务。
蒲家子嗣虽众,唯他一人独得如此恩荣,风头一时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