揽月阁二楼,另一雅间。
仅一墙之隔的雅间内,气氛却截然不同。
赵昺端坐主位,倾听阿卜杜勒禀明赴宴阿合马府邸一事。
陈宜中陪坐下首,眉头微锁。
站在一旁汇报完的阿卜杜勒,额角沁汗,垂手肃立,大气不出。
方才隔壁雅间那几位大人谋划的惊天大事——伪造太子仪仗、打造重器、调兵围杀当朝平章阿合马。
每一个句,透过埋在墙壁矢服听筒隐隐传来,炸得他心惊胆寒,后背衣衫已被冷汗浸湿。
赵昺听完,小巧的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眸光幽深,看不出喜怒。
陈宜中则是捻着胡须,眼神闪烁不定。
三人出现在这处雅间,是赵昺有意为之,之前揽月阁对面的怯薛探子盯梢的举动,他便排查了进出人员。
这次东宫府邸幕僚私下再次密会武将,这种精彩当然不会错过。
未料就这么巧撞上了,历史上真实导致阿合马死亡的密谋行动。
雅间内一时寂静,烛火摇曳,晦暗不明。
陈宜中打破沉默,转向赵昺,声音低沉:“公子,所料无差。阿合马心中已起波澜,虽斥责阿卜杜勒妄议朝政。然,其性猜忌,如芒刺在背矣。”
只字未提,隔壁之事。
赵昺闻言,嘴角弯起一丝浅笑。
他抬手,轻轻将一杯清茶推向兀自站立、脸色发白的阿卜杜勒:“辛苦了,坐下歇息。”
阿卜杜勒如蒙大赦,连忙躬身坐下,双手捧起微烫的茶杯,强作镇定。
待他下一口热茶,气息稍定,赵昺才将目光转向陈宜中,话锋陡转:“先生,隔壁之事,您如何看?”
陈宜中眉头深锁,陷入长久的沉思。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复杂:“这群元廷汉臣,倒是一片赤诚。体恤百姓疾苦,欲除阿合马,亦是为那真金太子扫除障碍。只是……”
陈宜中,眼眸微抬,低头啜茶压惊的阿卜杜勒,话语顿住。
赵昺微微摇头,示意但说无妨。
他这才沉声续道:“只是,此等惊人之事,是否会……影响营救文山公之大计?”
“噗——!”陈宜中话音刚落,阿卜杜勒进嘴茶水喷了出来,呛咳不止,脸上惊魂未定之色更浓!
赵昺看着阿卜杜勒狼狈又惊骇的模样,反而轻轻一笑道:“阿卜杜勒,此事你心中怕是也猜到了七八分,何必如此大惊失色?”
他注视着对方那双惊骇圆睁、闪烁明悟的眼睛,继续道:“信任,贵在坦诚,方见本心。吾,能信你。请你,信吾即可!”
阿卜杜勒,触碰,那对清澈目光。
从之前被唤到这间特意选来听壁脚的雅间起,早就明白要卷入之事,绝非寻常。
他放下茶杯,右手紧握成拳,重重地、郑重地敲击在自己心口位置。
这是远在南洋阿妈的教导,来自故乡扶胸礼——以心为誓,献上忠诚!
无言,却胜千言。
陈宜中静静看着这一幕,待阿卜杜勒拳头放下。
他才再次开口,语气凝重:“公子,隔壁之事……是否需要设法中止?恐生大变,牵累文山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