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岭南的气候就已经开始有些燥热。
烈头下的陈家渔村,此刻却发生着比燥热、更令疍家渔民,忧心忡忡的事。
从镇上赶回来的陈老倌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用破油布裹着的小包袱,身上还带着外面泥泞和水汽的味道。
听到动静,缩在干草堆里的赵昺,立刻惊醒,警惕地望向门口。
看清是陈老倌,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陈老倌反手迅速关上门,将那呼啸的风声和越来越近的嘈杂人声、犬吠隔绝在外。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动作却透着一股少有的急促。
“娃儿,快点。”陈老倌一进门就将声音压得很低,让赵昺心中立马生起了警惕。
只见陈老倌把怀里的小包袱放在还算干净的地上,小心翼翼地解开油布。
里面是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粗布衣裳,除了衣物,还有一小包用干荷叶裹着的东西,散发着浓烈苦涩的药草味。
陈老倌拿起那包草药,快速走到赵昺面前,蹲下身,“忍着点。”
依旧是简短的三个字,带着不容置疑。
他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快速揭开赵昺额头上被血水和脓液浸得发黄的旧布条,用温水沾湿了的破布擦拭伤口周围的血污和脓痂。
赵昺疼得倒吸冷气,小脸皱成一团,牙关紧咬,却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擦净后,陈老倌打开那包草药,他用手指挖出一小坨,毫不犹豫地、厚厚地敷在了赵昺额头的伤口上。
“嘶……!”冰凉的药糊接触伤口的瞬间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赵昺身体猛地一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
这药劲儿太猛了!
陈老倌仿佛没看见他的痛苦,只是动作麻利地用一块干净的、同样洗得发白的旧布条,仔细地将敷好药的伤口重新包扎起来,最后在脑后打了个结实的结。
“这药…猛,好得快。”弄好一切,他难得解释一句,可立马就拿起那叠靛蓝色的衣服,塞到赵昺怀里。
“换上。”他的语气不容商量,眼神示意了一下墙角,“快。”
赵昺抱着那粗糙冰凉的衣物,看着陈老倌脸上凝重和催促,心脏又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
他不敢耽搁,手脚并用地爬到墙角最暗的阴影里。
背对着陈老倌,迅速地脱掉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却依稀能看出华贵质地的内衬扔到身后。
当他转过身时,已经完全变了个模样,靛蓝色的粗布衣衫裹着他瘦小的身体,那身曾经象征尊贵的锦缎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底层疍民特有的、为便于水上活动而设计的简陋服饰。
陈老倌看着他,迅速拿起一块靛蓝布帕,走到赵昺面前:“头,低下来。”
赵昺顺从地低下头。
陈老倌动作并不温柔,甚至有些笨拙,用布帕仔细包裹住他的整个额头、耳朵上方和后颈,将头发完全藏了进去。
眼前的赵昺如同一位疍家渔村里常见的、怕风怯生的孤女或被收养的病弱孩童那样,只露出一双眼睛,与一小部分鼻尖和下巴。
就在布帕刚刚包好的瞬间……
“砰!砰!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