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马东(牟东)于蕃坊香料仓库的阁楼上,听着下方越来越近的搜捕脚步声,心弦紧绷地思索着联系备用方案时,泉州港外的海面上,一场在风浪中进行的绝望突袭,正走向失败的终局。
海面此刻已如沸腾的巨锅,墨色的乌云低垂,几乎要压到浪尖之上。狂风呼啸,卷起数丈高的浪头,狠狠砸向任何敢于挑战其权威的物体。瓢泼大雨被风撕扯成一片片水幕,让能见度降至极低。
在这片仿佛末日降临的海域中,一艘看起来破旧不堪的单桅小渔船,正如同醉汉般,在波峰浪谷间艰难地起伏、挣扎。
船上,两名精悍矮壮的倭国人——宫本和健次,正拼尽全力操控着船只。
他们赤裸的上身早已被雨水、汗水和扑上甲板的海水浸透,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口中不时爆发出短促的倭语呼喝,与风浪的咆哮抗衡。
这小船的吃水线异乎寻常地深,因为它狭小的船舱里,密密麻麻堆满了密封的火油罐,以及大量浸透了火油的干柴、破布。
这是一艘承载着死亡与毁灭使命的火船,目标正是此刻龟缩在泉州主港内,那片在风雨中若隐若现、如同连绵山峦般的郑家船队!
宫本,曾是九州沿海令人闻风丧胆的海贼头目。眼神凶狠如恶狼。健次则是他最得力的部下,沉默寡言却手段狠辣。
他们是被马东所在的沧州军谍报司,通过特殊渠道重金招募来的亡命之徒。
马东深知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在策反牟海的同时,也启动了这步更为激进、也更依赖运气和勇气的暗棋。
他们的计划简单而致命,台风来临前最混乱、风势也最有利于火攻的时刻。
驾驶这艘伪装成避风渔船的火船,凭借其小巧和倭人精湛的操舟技术,强行突入港口。寻找郑家主力战舰最密集的区域,点燃大火,然后跳上系在船尾的小舢板逃生。
风助火势,油助火威,一旦在拥挤的港湾内燃起,后果不堪设想。
“看见灯火了!就在前面!”宫本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着风雨中那片隐约闪烁的、代表港口防波堤和指引灯塔的光芒,嘶声吼道。
那里,就是郑家船队的巢穴。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两人更加奋力地划桨、调整着那面几乎要被撕裂的残破风帆,试图借助风浪的力量,做最后一次冲刺。
然而,郑芝龙能雄霸海上数十年,其警觉性与防御体系绝非浪得虚名。
尤其是在得到牟海的供词,意识到刘体纯可能采取火攻后,他不仅加强了港内戒备,更在外围海域布置了数道游动哨卡。
就在宫本和健次的小船艰难地靠近主航道入口时,一艘郑家水师的巡哨快船,如同幽灵般从雨幕中钻了出来!
这艘快船体型不大,但速度极快,在风浪中显得比宫本的渔船灵活得多。
船头悬挂的气死风灯在雨中透出昏黄的光,照亮了甲板上几名披着蓑衣、手持弓弩和钩镰枪的水兵。
“停船!检查!”哨船上的小旗官厉声高喝,声音在风浪中有些失真,但其中的警惕与命令意味不容置疑。
“八嘎!”宫本怒骂一声,心知一旦被登船检查,立刻就是万劫不复。
他非但没有停船,反而猛地一打舵,试图凭借小船最后的机动性,从哨船侧翼强行冲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