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了能在京平站稳脚跟,更进一步,又给京平的那些人,纳了什么样的投名状?”
祁同伟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赵立春终于要说到正题了。
“缅国。”
赵立春的眼神变得空洞而深远。
“你以为,缅国的那个烂摊子,是我赵立春一个人的手笔?”
“你以为,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和我那个自作聪明的女儿赵瑞晶,真有那么大的本事。”
“能在境外操盘几千亿的资产,建立一个独立的金融王国?”
他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凄凉的苦笑。
“他们算个屁啊。”
“他们跟我一样,都只是摆在台面上的木偶,是替人干脏活的白手套罢了!”
“你看到的几千亿,只是冰山一角。”
“在那个局里,我赵家,连当棋手的资格都没有,顶多,算是一颗比较重要的棋子。”
“棋子,你懂吗?”
“随时可以为了大局,被牺牲掉!”
赵立春的情绪有些激动起来,原本平稳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颤抖。
“你以为沙瑞金来汉东,真是为了反腐?”
“你以为上面动我,真是因为我贪了多少钱,搞了多少权色交易?”
“那些东西,在真正的棋盘上,根本上不了台面!”
“我之所以有今天,不是因为我做错了什么。”
“而是因为,我这颗棋子,挡了别人的路!”
“或者说,我这颗棋子,利用价值已经到头了,需要一个新的罪名,来祭旗。”
“来平息某些方面的怒火,来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而我,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因为操盘的那只手,大到我连抬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祁同伟的脑海中炸开。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
或许是赵立春贪心不足,玩脱了。
或许是赵家内部失控,被反噬了。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真相,会是如此的骇人听闻。
一个曾经站在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副国级大员,竟然自称是别人的棋子和木偶。
那背后操盘的人,又该是何等通天的存在?
祁同伟感到一阵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一直以为,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腐败堕落的家族。
现在才发现,他要挑战的,可能是一个他完全无法想象的,庞大而恐怖的利益集团。
他看着眼前这个已经显出老态的男人,一个巨大的困惑涌上心头。
“我不明白。”
祁同伟的声音有些干涩。
“您已经走到了那个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去做那些事?去做别人的棋子?去做那些祸国殃民的勾当?”
“难道,您就不能选择拒绝吗?”
“选择?”
赵立春咀嚼着这个词,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同伟啊,你还是太年轻了。”
“你以为人生处处是选择题?”
“当你被时代和命运的洪流推着走的时候,你根本没有选择。”
“你不上那条船,就会被后面的浪头拍得粉身碎骨。”
“你上了那条船,就再也下不来了,只能跟着它,漂向一个你完全未知的,可能是万丈深渊的终点。”
“我走到今天,不是我选的。”
“是时代选的,是命运选的。”
赵立春的眼中,充满了宿命般的无奈和悲凉。
祁同伟看着他,久久无言。
他能理解那种身不由己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