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慧芬是聪明人,一听就明白了。
她脸色微微一变,恍然大悟。
“哎呀!”
“你看我这脑子!光想着他身体了,把这最关键的一茬给忘了!”
她有些后怕地拍了拍胸口。
“对对对,同伟,你提醒得太对了!”
“沙书记的风格,确实是这样。”
“咱们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家抓住小辫子。”
她立刻看向高育良:“育良,听到了没?”
“以后让王医生别总往家里跑了,有什么事,我们去医院!或者电话里问问就行了。”
高育良看着自己这个得意的学生,眼神里流露出一丝赞许。
祁同伟的政治嗅觉,越来越敏锐了。
这种细枝末节,他自己都没太在意,祁同伟却能立刻发现其中潜藏的风险。
这不仅仅是聪明,更是一种忠诚。
一种发自内心的,为他这个老师着想的忠诚。
“好,都听你们的。”
高育良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把这件事定了下来。
一顿家常便饭,却暗流涌动。
祁同伟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续上茶水,神态自若。
他看着对面眉头紧锁的老师,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
“老师,赵立春这波反击,雷声大,雨点小啊。”
“折腾了半天,就搞出一个大风厂的烂摊子,想把李达康拖下水。”
“结果呢?”
祁同伟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
“被李达康那个老狐狸三下五除二就给化解了。”
“我刚得到消息,省发改委的冯习易带人去京州找茬,结果灰溜溜地回来了。”
“这一拳,算是彻底打空了。”
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看着高育良。
“我看,汉东的危险,暂时算是解除了。”
高育良没有立刻说话。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那是一种深深的疲惫,还夹杂着几分英雄迟暮的萧索。
“同伟,你不懂。”
高育良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不是在担心李达康,也不是在担心这个所谓的反击。”
“我只是在想,赵立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
“……他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
“当年要不是他力排众议,我这个汉东大学的政法系主任,根本不可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可现在呢?”
高育良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大厦将倾,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甚至,还要在他的废墟上,再添一把火。”
“这种感觉,很不好受。”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祁同伟,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
“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而我,从一个看客,变成了那个推倒高楼的人之一。”
“你说,这是不是一种讽刺?”
祁同伟沉默了。
他能理解老师此刻的心情。
对于高育良这种深受传统士大夫思想影响的知识分子来说。
亲手埋葬自己的政治引路人,情感上确实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
但,政治就是政治。
没有温情脉脉,只有你死我活。
祁同伟没有去劝慰,因为他知道任何劝慰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高育良转过身,脸上的阴沉已经收敛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锐利的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