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刚才坐过的沙发,仿佛还残留着那个人的体温和气场。
那是一种带着锋芒的、不加掩饰的野心。
他竟然被一个下属,一个他自认为可以随意拿捏的棋子,将了一军。
桌上的茶杯里,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茶水,几片茶叶狼狈地挂在杯壁上。
那是刚才他失态时溅出去的。
一股无名火再次从胸腔里窜起,烧得他喉咙发干。
他拿起电话,手指在键盘上重重按下,发出沉闷的“哒哒”声。
“国富同志,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的声音压抑着,透着一股金属摩擦般的沙哑。
挂断电话,沙瑞金站起身,在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来回踱步。
木质地板被他踩得发出轻微的声响,一下,又一下,像是踩在他的心跳上。
这个祁同伟,胆子太大了。
他这是在赌。
赌他沙瑞金不敢让赵瑞龙这个案子烂尾。
赌他沙瑞金在汉东,找不到第二个能接下这块烫手山芋的人。
可恶的是,他赌对了。
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请进。”
田国富推门而入,他穿着一身板正的中山装,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
他一眼就看到了沙瑞金阴沉的脸色,还有那杯只剩底的茶水。
办公室里的气压很低。
“书记,您找我。”
田国富的声音很平稳,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站在办公桌前。
沙瑞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自己这位多年的盟友。
“国富,你来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田国富坐下。
“刚刚,祁同伟来过。”
田国富的眼皮在镜片后动了一下,他知道,正题来了。
“他跟我摊牌了。”
沙瑞金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嘲。
“用赵瑞龙的案子,跟我做交易。”
“他要什么?”
田国富推了推眼镜,平静地问道。
沙瑞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体重重地陷进椅子里。
“省委常委。”
三个字,从他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冰冷的温度。
田国富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波澜,但心里却忍不住想笑。
这不就是你沙瑞金自找的吗。
既要让牛拼命耕地,又舍不得给牛多喂一把好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这个祁同伟,倒是个明白人。
但他嘴上,却不能这么说。
“岂有此理!”
田国富的声音陡然拔高,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愤怒。
“他一个副省长,一个公安厅长,竟然敢在这个时候要挟省委书记!”
“这是赤裸裸的政治投机!是目无组织,目无纪律!”
他扶了扶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寒光。
“书记,我觉得这件事性质很严重。”
“我们不能助长这种歪风邪气。”
“依我看,我们纪委可以直接介入。”
“查一查他祁同伟在之前办案过程中,有没有渎职或者违规的地方。”
“只要抓到一点把柄,就能让他彻底断了念想,这辈子都别想再进一步!”
田国富的话,说得斩钉截铁,掷地有声。
仿佛他才是那个对祁同伟最痛恨的人。
沙瑞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意动。
这个提议,太诱人了。
直接把祁同伟这个不听话的刺头给办了,一了百了。
但他胸中的那股火气,很快就被理智的冰水浇灭了。
“办了他?”
沙瑞金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国富啊,办了他,赵瑞龙的案子谁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