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说的话。”
沙瑞金连连应声,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出了小院。
直到坐上返回汉东的飞机,沙瑞金紧绷的身体才彻底放松下来。
他靠在宽大的座椅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云层,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这次京城之行,有惊无险。
总算是把“老大”给应付过去了。
但王副书记最后那句“别让我等太久”,像是一道催命符,时刻悬在他的头顶。
要尽快拿下赵立春。
而拿下赵立春的关键,就在祁同伟身上。
一想到祁同伟,沙瑞金的眉头就紧紧地锁了起来。
这个人,是一把最锋利的刀。
用好了,能帮他披荆斩棘,斩断赵家在汉东盘踞多年的根基。
可这把刀,也太容易伤到自己。
给不给祁同伟常委的位子?
这个问题,从他决定启用祁同伟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
给了,他担心以祁同伟的资历和手段,进了常委会。
恐怕会被高育良那个老狐狸压得死死的。
但反过来想,祁同伟真的能压住高育良吗?
高育良在汉东经营多年,门生故吏遍布,政治手腕老辣至极。
祁同伟虽然手握政法大权,但在常委会上玩政治博弈,他还是个新手。
万一他被高育良给带到沟里,或者干脆被架空,那自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可要是不给……
沙瑞金用手指烦躁地敲击着扶手。
不给好处,就想让马儿跑,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祁同伟那个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有足够分量的政治酬劳,他凭什么替自己去啃赵立春这块最硬的骨头?
万一他阳奉阴违,出工不出力,案子拖个一年半载,自己在京城“老大”那里怎么交代?
沙瑞金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飞机降落在汉东机场。
一股熟悉的湿热空气扑面而来。
沙瑞金没有回家,直接去了省委大院。
他要立刻见到祁同伟。
到办公室之后,他坐在椅子上放松了一会。
随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打给了自己的秘书。
让他立马把祁同伟同志喊过来。
半个小时后。
省委书记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请进。”
沙瑞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白秘书推开门,侧身让开。
“书记,祁厅长到了。”
沙瑞金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看向门口。
只一眼,他的眉头就下意识地拧了起来。
祁同伟走了进来。
但眼前的这个祁同伟,和他印象中那个永远挺拔、眼神锐利的公安厅长,判若两人。
他的步伐有些虚浮,原本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显得有些凌乱。
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黑的胡茬,眼眶深深地陷了下去,布满了细密的红血丝。
那身警服穿在他身上,也失了几分往日的威严。
反倒显得有些空荡,像是被这几日的辛劳抽走了精气神。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熬了数个通宵后才有的萎靡气息。
“同伟同志,你这是……”
沙瑞金站起身,语气里充满了掩饰不住的惊讶。
他甚至暂时忘记了自己急着要推进的案子。
第一反应是担心祁同伟的身体是不是出了什么状况。
毕竟,现在这个节骨眼上,祁同伟要是倒下了,整个汉东的局面都会变得无比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