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份被压抑的骄傲,此刻化作了尖锐的利刺,刺得他心里生疼。
一股冲动,猛地涌上心头。
他的手,下意识地伸向了自己西装的内侧口袋。
那里,放着一个信封。
一个足以改变所有人命运的信封。
他嘴上依旧带着恭敬的笑容,眼神却变得有些飘忽。
“老师,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
“说起这按程序办事,我这儿……还真收到个东西。”
“挺棘手的。”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牛皮纸信封,动作不疾不徐。
“有人匿名寄到我们反贪局的。”
“我看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算不算诬告,要不要立案。”
“正想请教一下老师您,该走个什么程序呢?”
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高育良,嘴角挂着一丝天真又困惑的微笑。
然后,他将那个信封,轻轻地放在了面前的红木茶几上。
信封没有封口。
从敞开的口子里,可以隐约看到一叠照片的一半。
是高育良和一个女人。
客厅里的空气,仿佛在那个牛皮纸信封出现的瞬间,凝固了。
茶香依旧,却再也无人有心思去品。
那袅袅升起的白雾,此刻也显得格外碍眼,模糊了每个人的表情。
祁同伟端着那杯滚烫的大红袍,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瓷杯传递过来的灼热。
他将茶水送到嘴边,轻轻地,慢慢地品了一口。
茶汤入口,先是微苦,而后是悠长的回甘。
可这滋味,却远不如眼前这场大戏来得刺激。
他的目光,从那张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缓缓移开。
高育良的脸色,只在最初的一刹那变得惨白。
那是一种毫无防备之下,被人一刀捅进软肋的震惊。
但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
那份血色又迅速回到了他的脸上,甚至比刚才还要红润一些。
只是那红,透着一股不正常的紧绷。
他没有去看侯亮平,也没有去看祁同伟。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个敞口的信封上。
仿佛那不是一个信封,而是一条择人而噬的毒蛇。
他伸出手。
动作很慢,甚至带着一种学者研究标本时的严谨与沉稳。
他将信封里的照片,一张一张抽了出来。
不多不少,一共六张。
每一张的角度都不同。
高育良一张一张地看过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看完最后一张,他将六张照片整整齐齐地叠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
然后,他抬起头,终于看向了侯亮平。
他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与平静,甚至还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
“亮平。”
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你这是什么意思?”
侯亮平看到高育良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那股被压抑的骄傲与愤怒,终于彻底爆发。
这算什么?
不见棺材不落泪?
还是说,在他这位大权在握的省长眼里,这种事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什么意思?”
侯亮平的声音陡然拔高,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老师,您不觉得您应该给我,给所有信任您的人一个解释吗?”
“您是汉东省的省长。”
“您更是我的老师!”
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高育良的鼻子上。
“您教我们清正廉洁,教我们坚守底线,可您自己呢?”
“您和山水集团的高小琴是什么关系?您敢说您跟她之间是清白的吗?”
“您不觉得您这副样子,很虚伪,很恶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