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南和汉北,简直是两个世界。”
“很多地方,人情大于规则,关系大于法律。”
“我这个省长,有时候感觉自己像个居委会主任,到处在调解矛盾,到处在和稀泥。”
高育良苦笑了一下。
“千头万绪,不知道从哪儿下手。”
他说的是实话,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感受。
他是个学者型的官员,喜欢谋定而后动,讲究程序和规则。
可到了汉东这个复杂的局面里,他那一套理论,常常水土不服。
赵立春听完,面无表情。
他等高育良说完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育良啊。”
“你这个省长,思路就没搞对。”
高育良心里一惊,连忙道:“请赵老指点。”
赵立春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桌子。
“你是省长,不是省委书记。”
“抓思想,抓党建,那是沙瑞金的事情。”
“你的任务是什么?是发展经济,是改善民生!”
“说白了,就是搞钱,搞项目,让老百姓的口袋鼓起来!”
“你刚才说的那些问题,什么人情社会,什么规则意识淡薄,根子在哪儿?”
“就在一个字。”
“穷!”
赵立春的声音陡然拔高。
“老百姓吃不饱饭,你跟他谈什么规则?谈什么理想?”
“那都是扯淡!”
“你高育良,是汉东省人民政府的省长,你就得给我想办法,让汉东的老百姓富起来!”
“汉南和汉北的差距为什么这么大?贫富差距为什么越来越悬殊?”
“你这个省长,敢不敢去碰一碰分配的问题?”
“敢不敢去啃一啃这块最硬的骨头?”
赵立春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着高育良。
高育良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他被问得哑口无言。
分配问题,那是改革的深水区,是禁区。
谁碰谁倒霉。
他一个新升的省长,根基不稳,怎么敢轻易去触碰?
赵立春冷哼一声,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当年在汉东搞改革,搞开发区,得罪了多少人?”
“告我的状,写我的黑材料,从省里一直寄到京城。”
“我怕过吗?”
“我没有。”
“因为我知道,我做的是对的,是对汉东这片土地,对这里的老百姓负责的。”
“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你看看汉东的变化。”
“这就是对我最好的肯定!”
赵立春站起身,走到凉亭边,背着手,望着山下的万家灯火。
“育良,做官要有风骨,更要有担当。”
“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那还当什么官?回家抱孩子去吧!”
一番话,振聋发聩。
高育良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站起身,对着赵立春的背影,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老。”
“我……受教了。”
这一躬,他是发自内心的。
赵立春的这番话,为他拨开了迷雾,指明了方向。
他这个省长,确实当得有些糊涂了。
赵立春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然后,他又重新坐下,目光再次落在了李达康的身上。
这一次,他的眼神,变得更加复杂。
“达康。”
“育良的问题,是想得太多,做得太少。”
“而你,恰恰相反。”
李达康的心,又提了起来。
他知道,真正的重头戏,现在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