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的手指,在这份文件上轻轻敲击着,许久没有动作。
他的心里,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拔掉王政,是他早就想做的事情。
可他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在这个时间点。
又是祁同伟。
这个年轻人,像一把锋利无比的手术刀,总能精准地切开汉东官场的脓疮。
可这把刀,太快了,也太利了。
快到让他这个主刀医生,都有些措手不及。
王政倒下,常务副省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省委常委的班子里,也出现了一个缺口。
这潭水,被彻底搅浑了。
高育良会怎么动?
祁同伟自己,又有什么打算?
沙瑞金感到久违的压力。
他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拿起了桌上那部红色的电话,用力地按了下去。
电话接通了。
“是我,国富,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
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田国富推门而入,脚步沉稳。
“瑞金书记,找我?”
田国富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沙瑞金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国富,坐。”
田国富依言坐下,没有多问,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他知道,沙瑞金此刻需要的是一个倾听者。
沙瑞金亲自给他倒了杯水,温热的玻璃杯递到他手中。
“王政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田国富点点头。
“督导组的文件,我看到了。”
“骆山河同志这次,是下了狠手啊。”
沙瑞金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身体向后靠进宽大的皮椅里,发出轻微的叹息。
“狠手?”
“国富啊,这哪里是骆山河的手笔。”
“这分明是祁同伟递过来的刀子。”
沙瑞金的指尖在红木办公桌上轻轻叩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我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不,是我们都小看了汉东的这潭水。”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还记得大风厂那块地吗?”
田国富当然记得。
那场惊动全省的大火,几乎成了沙瑞金初到汉东时,最想抓住的一根引线。
“当初我的想法很简单。”
沙瑞金的目光变得悠远,像是在复盘一局已经下完却输得不明不白的棋。
“敲山震虎。”
“大风厂这只‘虎’,背后牵着两条线。”
“一条是李达康。”
“另一条,就是山水集团。”
“我本想借着这件事,同时敲打敲打他们两个。”
田国富默默听着,这些他都清楚。
沙瑞金的计划在最初是完美的,理论上无懈可击。
“可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侯亮平这个愣头青。”
沙瑞金哭笑不得。
“这小子,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是好事。”
“可他这股劲儿,用错了地方,就成了坏事。”
“当着李达康的面,把人家老婆欧阳靖直接带走。”
“你告诉我,他让李达康的脸往哪儿搁?”
“这一下,直接把李达康推到了对立面。”
田国富叹了口气。
“达康同志这个人,工作能力没得说,但爱惜羽毛也是出了名的。”
“侯亮平这么一搞,他为了避嫌,别说配合调查了,不给我们使绊子就算不错了。”
“是啊。”
沙瑞金揉了揉眉心。
“李达康这条线,就这么断了。”
“大风厂的案子,缺了京州市委书记的配合,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