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只是转过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桌上的那个牛皮纸档案袋。
陈清泉有些疑惑地走过去,拿起了那份薄薄的卷宗。
“故意杀人案?”
他嘀咕了一句,随手翻开了。
办公室里一时间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祁同伟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观察着陈清泉表情的细微变化。
陈清泉看得很快。
几页纸的内容,他一目十行就扫完了。
然后,他将卷宗轻轻放回了桌上。
脸上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反而透出一种见怪不怪的淡然。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甚至还笑了笑。
“嗨,同伟,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搞得这么严肃。”
“就为这个?”
“一个死缓犯,保外就医了而已。这种事又不是现在才有。”
他拉开祁同伟对面的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姿态很是放松。
“说句不好听的,在以前那个年代,这种操作不是什么稀罕事。”
“只要手里的权力够硬,别说一个死缓,就是死刑立即执行的,都有办法给你捞出来。”
陈清泉端起桌上的茶杯,发现是凉的,又放下了。
他咂了咂嘴,继续说道。
“当然了,现在是规范多了,程序也复杂了。”
“可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总有空子可钻,总有办法可想。”
他看向祁同伟,一副“你我都懂”的神情。
“同伟啊,我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
“但有些事,水太深,没必要非得一竿子插到底。”
“真要搅浑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事儿,既然卷宗都归档了,就让它过去吧。”
“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
陈清泉的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句句都是“为了你好”的姿态。
祁同伟听完却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
他缓缓走回办公桌后,双手撑在桌面上,眼睛死死地锁定了陈清泉。
“陈院长,说完了?”
陈清泉被他这气势看得心里有点发毛,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说……说完了。”
“好。”
祁同伟字字千钧。
“那现在,听我说。”
“第一,你说这种事以前常见。没错,我承认。”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中央督导组是来干什么的?就是来查我们以前那些‘常见’的事!”
“第二,你说水深,我比你更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但正因为深,才要把里面的王八都给我捞出来晒晒太阳!”
“不然,淹死的可能就是我们自己!”
祁同伟猛地一拍桌子,桌上的卷宗被震得跳了一下。
陈清泉的身体也跟着一颤。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祁同伟的语气愈发凌厉。
“你说,此事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告诉你,此事不能有!”
祁同伟几乎是地吼出了这句话。
“我的公安厅,我的人辛辛苦苦抓回来的死刑犯,不到五年,就这么大摇大摆地出去了!”
“这是在打谁的脸?”
“这是在打我祁同伟的脸!是在打我们整个汉东公安系统的脸!是在打法律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