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眼神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回到了那个贫瘠却又充满乡情的山村。
“我考上警校,是全村的骄傲。他们觉得,我们祁家坳,终于要飞出一条龙了。”
“祁志雄他妈,就是我姑姑,把家里准备下蛋的老母鸡都卖了,换了钱,给我当路费。”
他端起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带着压抑的痛楚。
“所以,我当了官,有了点权力,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们。”
“我以为,这是在报恩。”
祁同伟说到这里,忽然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与苍凉。
“可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了。”
他转过头,看着赵东来,眼中是深深的迷茫与痛苦。
“我把他们带出那个穷山沟,到底是帮了他们……”
“还是……害了他们?”
赵东来沉默了片刻,端起自己的酒杯,和祁同伟重重地碰了一下。
“祁厅。”
“这事儿,不怪你。”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事,谁也拦不住。”
“你仁至义尽了。”
祁同伟看着杯中清澈的酒液,久久没有说话。
高育良的办公室里,飘散着一股陈年书卷与上等龙井混合的、独属于权力的味道。
梁璐坐在那张宽大的真皮沙发上,双手紧紧攥着自己的手提包,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对面的高育良,正慢条斯理地用杯盖撇去茶沫,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小璐啊,有什么事,这么急着找我?”
他抬起眼皮,看了梁璐一眼,目光温和,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夫妻之间,床头吵架床尾和,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
高育良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微的碰撞声。
“同伟出身不高,这一点你要多体谅他。”
“他心里苦,压力大,有时候难免会有些情绪。”
“你呢,也要改一改你的大小姐脾气,不要总是揪着他那些穷亲戚不放,水至清则无鱼嘛。”
他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仿佛一个洞悉一切的长辈,在耐心教导不懂事的晚辈。
梁璐听到这话,心头那股压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高育良会是这个反应!
在他眼里,自己永远是那个不懂事、耍脾气的梁家大小姐。
而祁同伟,永远是他那个出身寒门、需要体谅的得意门生。
“老师!”
梁璐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尖锐的颤音,打破了办公室里沉静的氛围。
“如果只是夫妻吵架,我今天就不会坐在这里了!”
高育良端着茶杯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未变,但眼神里那丝温和已经悄然褪去。
“哦?那你说说,是什么事?”
梁璐深吸一口气,像是要鼓足全身的勇气。
“他……祁同伟,他已经走到犯罪的边缘了!”
“哐当。”
茶杯被重重地放在了红木办公桌上。
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几滴,在高光漆的桌面上留下深色的水印。
他心中猛地一颤,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了上来。
他了解梁璐,虽然脾气骄纵,但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无的放矢。
难道是祁同伟在外面闯了什么弥天大祸?
最近正是他仕途升迁的关键时期,自己正在为他铺路,可千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