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您生气是应该的(1 / 2)

祁同伟脸上的谦恭笑容未变,只是眼底深处,那点仅存的暖意迅速褪去,换上了一层坚冰。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欠了欠身,姿态放得更低。

“刘省长,这件事,您生气是应该的。”

“何黎明毕竟是您一手提拔起来的干部,现在他出了事,您脸上无光,我完全理解。”

他这番话,先认错,再共情,像是一记绵掌,试图卸掉刘立国身上那股逼人的气势。

刘立国却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他继续往下说。

祁同伟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上了无奈,沉重。

“但省长,您可能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何黎明的案子,它首先,是一桩命案。”

“里面牵扯到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我是警察,我的天职就是查案抓凶,守护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

他抬起头,目光坦然地迎上刘立国的审视,眼神里没有丝毫闪躲。

“人命关天,这四个字,比天还大。”

“别说他何黎明是省政法委书记,就算他是天王老子,只要他手上沾了血,我就得办他。”

“这个案子,我不敢拦,也拦不住。”

“侯亮平那个愣头青,您是知道的,他眼里只有法律,天生就是一把不知道转弯的刀。”

“刀既然出鞘,就必须见血。”

祁同伟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又缓和下来,带着几分推心置腹的味道。

“再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刘省长。”

“何黎明这颗蛀牙,早就烂到根了。就算这次侯亮平不动手,下次也会有别人动手。”

“与其等这颗牙烂透了,把您满嘴的好牙都给带坏了。”

“甚至等沙书记亲自下令来拔,那您到时候该多被动?”

“现在我让侯亮平动手,快刀斩乱,看似是折了您的面子,实际上,我是在替您杀菌消毒啊。”

“把脓包挤掉,伤口虽然会疼一阵,但终归是保住了整个肌体的健康。”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一番话说完,祁同伟重新低下头,像一个等待老师评判成绩的学生。

刘立国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书房里,只剩下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响,一下,又一下,敲在人的心上。

窗外,桂花树的叶子沙沙作响,将一缕香气送了进来,却半点也化解不了室内的凝重。

“呵。”

一声极轻的冷笑,从刘立国的喉咙里发出来。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浮沫,动作慢条斯理。

“杀菌消毒?”

“祁同伟,你当我是三岁小孩那么好糊弄吗?”

“你那点花花肠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别跟我扯什么人命关天的大道理。你自己屁股底下就那么干净?”

“你敢说你手上就没点不干净的事?”

这话说得极重,几乎是撕破了脸皮。

祁同伟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但脸上依旧维持着平静。

刘立国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身体前倾,咄咄逼人。

“你把何黎明拉下马,不就是想借侯亮平这把刀,砍掉我刘立国的一条胳膊吗?”

“你敢发誓,你这么做,不是为了给你老师高育良扫清障碍,为他往上走铺路?”

“你别忘了,何黎明倒了,政法委书记的位置就空出来了!”

所有的温情脉脉都被撕碎,只剩下最赤裸裸的政治博弈。

祁同伟沉默了。

他知道,在这种老狐狸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索性抬起头,脸上那份刻意维持的谦恭也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漠的坦然。

“省长,我承认,我不是什么两袖清风的圣人。”

“这些年,为了往上走,我也用过一些手段,走过一些捷径。”

他的声音很平,像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但是,我祁同伟,有我自己的底线。”

“我做这些事,或许有为我老师考虑的成分,但绝不仅仅是为了他一个人。”

他直视着刘立国的眼睛,目光坚定得像一块顽石。

“我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穷孩子。”

“我见过真正的贫穷是什么样子,也见过普通老百姓在权力面前是多么的无助。”

“我往上爬,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能让这个社会,多一点点公平,多一点点正义。”

“何黎明这样的人,多在位一天,就会多出无数个像我当年一样。”

“被权力任意欺凌,哭诉无门的年轻人。”

“所以,他必须倒。”

“这,就是我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