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血悬浮在半空,被逆流牵引着向上攀升,如同被看不见的丝线拉向管道尽头。
陈默抬手,将测灵仪残片贴在管壁,指针剧烈震颤,频率读数不断跳动。他咬牙,左手红绳缠住仪器边缘,强行稳定信号。
林小棠的右手仍在渗血,但血珠不再坠落,而是顺着逆流汇成细线,延伸至前方幽暗处。
水流速度骤然减缓,仿佛进入某种静止的临界点。秦月的设备屏幕彻底熄灭,心率警报声戛然而止。
苏明远扶住管壁,额头冷汗滑落,眼前闪过的审讯室幻象被一股无形力量撕碎。
陈默闭眼,脑中残留的白噪音仍在回荡,他凭借残存的频段记忆,判断出前方已非物理空间。
他们爬出管道口,脚踩在一片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四周无墙无顶,唯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空中游移,像被风吹散的尘埃。
地面倒映着破碎的影像——日光灯闪烁的培训室、黑板上的阵法图、讲台上那个背影。陈默知道,他们已抵达记忆回流的终点。
林小棠突然跪倒,右手剧烈抽搐。鳞片边缘裂开,渗出的血滴尚未落地,便被空气中游动的光粒吞噬。她抬眼,前方管壁裂缝中,开始涌出密密麻麻的生物。
指甲盖大小,通体漆黑,背甲却如镜面般反光。它们成群结队,六足快速爬行,每一只背上都闪烁着不同的画面:刑警队走廊、档案室门牌、日历上的1987年4月。
一只爬过林小棠脚边,背甲影像一闪——湖面波光,一个小女孩沉入水中,另一只手伸向岸边,却抓空。
她猛地后退,呼吸急促。陈默蹲下,用匕首尖轻轻触碰一只蟑螂。接触瞬间,他脑中炸开一段记忆:十二根镜柱亮起,锁链收紧,母亲被缚其中,口中喃喃“别信镜子”。他甩头,将幻象驱散。
“不是幻觉。”他低声说,“是记忆残片。”
秦月试图打开设备,屏幕依旧黑屏。她抬头,发现那些蟑螂的移动轨迹竟与她心跳同步。
她屏息,虫群速度减缓;她呼吸加深,它们又加快爬行。她立刻意识到,这些生物在读取他们的生理信号。
陈默将录音机残骸拆开,取出剩余磁带。测灵仪碎片接入电路,他调整频段,捕捉蟑螂爬行时发出的微弱脑波。仪器显示,这些波动与城市地脉共振频率一致,且呈现集体同步特征。
“它们不是个体。”他说,“是某种意识的载体。”
林小棠扶着管壁站起,右手颤抖着指向虫群中央。那里,一只背甲格外光亮的蟑螂正搬运一块记忆残片——画面是父亲站在阵法中央,手持银镜,与周怀安对峙。镜中倒影却不是父亲,而是另一个模糊人影。
“它们在搬运。”她说,“把记忆拼回去。”
陈默忽然想起父亲笔记中的一段话:“镜面反侦察术,本质是干扰集体认知。当多人同时相信某一虚假影像,现实便会被扭曲。”
他盯着蟑螂背甲,意识到这些生物正是当年仪式失败后,被扭曲的记忆具象化而成。它们不是害虫,是1987年时空锚点的维护者。
“它们在修复。”他说,“修复被破坏的仪式现场。”
苏明远握紧拳头,“那我们呢?我们是不是也被它们当成残片在搬运?”
陈默没回答。他取出最后一段磁带,将测灵仪作为增幅器,接入录音机改装的声波发射装置。
他回忆母亲临终前的低语:“声音能锚定真实。”他将全频段白噪音录入磁带,准备启动“记忆剥离术”。
秦月突然按住他手腕,“等等——它们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