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河畔的风裹挟着冰冷的水汽，吹得人皮肤发紧，带着一股淡淡的腥气。浑浊的河水如同奔腾的墨龙，咆哮着卷起无数漩涡，水面上漂浮着零星的枯草、碎石，甚至还有半截不知名凶兽的骸骨，处处透着生人勿近的凶险，“断魂”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渡口处孤零零停着一艘破旧的木渡船，船身布满了深浅不一的裂痕，木板朽坏，像是随时都会被湍急的河水撕碎。摆渡老人背对着三人，佝偻着身躯，如同一段枯木，手中握着一根黝黑的船桨，静静伫立在船头，周身没有丝毫气息波动，仿佛与渡船、河水、荒原融为一体，成了这片荒凉景致的一部分。
“这位老人家，可否渡我们过河？”青榆上前一步，语气平和地问道。他活了数万年，见闻广博，能清晰感觉到这老人看似普通，却藏着一丝说不透的诡异——明明没有任何修为气息，却能在这凶险的断魂河畔独自摆渡，本身就不合常理，绝非寻常凡人。
老人缓缓转过身，枯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皮肤紧贴着骨骼，如同风干的树皮。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如同鹰隼，扫过王潇三人，最终落在王潇身上，停留了片刻才缓缓移开，声音沙哑得像是两块石头在摩擦：“渡河可以，每人需付十块下品灵石。”
下品灵石？王潇三人微微一怔。他们身上携带的多是高阶灵石、本源结晶，甚至是蕴含法则之力的宝物，这种低阶灵石，早已不放在眼里，连储物空间的角落都难寻踪迹。青榆随手从储物空间取出三十块下品灵石，递了过去：“这些足够了，劳烦老人家。”
老人接过灵石，手指僵硬得如同木偶，随手丢进船头一个不起眼的木盒里，没有清点，也没有多看一眼，只是淡淡说道：“上船吧，抓紧船舷，断魂河的水，可不留情。”
三人纵身跃上船，船身微微晃动了一下，却依旧保持着平稳，没有丝毫要倾覆的迹象。冰澈下意识地扶住船舷，目光警惕地打量着老人——她总觉得，这老人的眼神太过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心底的所有秘密，让她浑身不自在。
老人拿起船桨，轻轻一点岸边的岩石，没有动用丝毫魂力，渡船却如同离弦之箭般，悄无声息地朝着河对岸驶去。船桨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每一次划动都精准得不可思议，总能巧妙避开河中的漩涡与暗礁，渡船行驶得异常平稳，丝毫不受湍急水流的影响，仿佛不是船在水中行，而是水在推着船走。
王潇坐在船中央，指尖悄然凝聚一缕混元之力，时刻戒备着。他能清晰感觉到，这断魂河的水中，蕴含着一种微弱却阴寒的侵蚀之力，虽不足以对混元境造成威胁，却能缓慢消耗低阶修行者的魂力与生机，想必也是“断魂”之名的由来——寻常聚魂境修行者，恐怕连河心都到不了，便会被河水侵蚀得魂力枯竭。
“老人家，在此摆渡多久了？”王潇看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紧盯着老人的侧脸，不愿错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反应。
老人依旧机械地划着船，语气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记不清了，大概……从这荒原有凶兽开始，便在此处了。”
从荒原有凶兽开始？这回答让三人心中同时一惊。荒原的历史至少有数万年，难道这老人已经活了数万年？可他身上没有任何修为气息，肉身也看似枯槁年迈，怎么可能拥有如此漫长的寿命？除非……他并非人类。
青榆眼神微凝，不动声色地试探着问道：“老人家久居此地，可知晓荒原深处迷雾谷的异动？”
提到“迷雾谷”三个字，老人划桨的动作突兀地顿了一下，虽只是一瞬，快得几乎让人无法察觉，却被王潇三人精准捕捉到。他没有立刻回答，过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迷雾谷的雾，醒了。”
“雾醒了？”王潇眉头微挑，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什么意思？”
“古老的东西，本就不该被打扰。”老人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仿佛在诉说一件极其危险的往事，“半年前，有东西闯进了迷雾谷，惊醒了沉睡的雾。从那以后，凶兽便疯了，地脉也乱了。”
有东西闯进了迷雾谷？王潇心中一动，连忙追问道：“是什么东西？可有具体的模样或气息？”
老人缓缓摇了摇头，枯槁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看不清，雾太浓。只知道很……冷，像是从无中来，要把一切都吞掉，连光线都留不下。”
从无中来，能吞噬一切，连光线都无法逃脱？这描述，竟与混沌元灵的熵增之力有几分相似！王潇心中一沉——难道混沌元灵的力量，早已蔓延到了这片偏远位面？可混沌投影明明是在他们逃离五行源地后才出现的，怎么会在半年前就闯入迷雾谷？这其中，到底藏着什么隐秘？
“那东西，现在还在迷雾谷吗？”青榆沉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惕。若那东西真与混沌有关，迷雾谷的凶险程度，便要再提升一个层级。
“不知道。”老人再次摇头，手中的船桨划得慢了些，“雾醒了之后，我就再也没靠近过迷雾谷。那里的气息，会让渡船腐烂，让我……不安。”
三人不再多问，心中却早已泛起了惊涛骇浪。若老人所说属实，那迷雾谷的异动，恐怕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不仅有能助王潇突破的地脉本源，还可能藏着与混沌相关的未知威胁，甚至可能是混沌元灵布下的另一处暗棋。
渡船在河面上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缓缓靠近对岸。老人将船桨一插，船身稳稳停在岸边，淡淡说道：“到了，前路凶险，好自为之。”
王潇三人纵身跃下渡船，刚要转身向老人道谢，却发现眼前的景象骤然变幻。那艘破旧的渡船竟如同被河水融化般，一点点变得透明，缓缓沉入了浑浊的河水中，连同那位枯槁的摆渡老人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岸边湿漉漉的泥土，证明刚才的渡河并非幻觉。
“这……”冰澈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诡异的场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艘实实在在的船，竟能凭空消失在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