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看见了一大团月季花,他会由衷的感慨开的真好,真漂亮,他会和燕歌看好久,并不觉得无聊。
就像,他也会看孩子。
靖山城的一条小巷子,
几个小孩子在踢球。
就有一个坏小子,一脚将皮球踩爆——“还踢球?!”
一群小孩子就哭了。
倘若以后他有孩子,绝对不能这么恶!
他想到了孩子,下意识的想去看燕歌。可又觉得自己的眼神很无礼。
所以,他就又看了过去。
这一眼……
却见一团粘稠如沥青、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业火, 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巷子上方的天空,带着令人心悸的滋滋声,朝着那几个刚刚还在嬉闹的孩子当头砸下!
韩束不及多想,挺身而去,亮起大团金光庇护几个少年。
暗金污浊的业火砸在金色光罩之上! 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光罩剧烈震颤,金光与业火疯狂交织、湮灭,在触及韩束身体时熄灭。
韩束再一抬头。
头顶的天空, 已被无数同样污秽、同样致命的暗金火团彻底点燃!
漫天业火。
整个靖山城一片火海。
韩束一回头,看着燕歌道:“师妹……”
然而燕歌不见了。
韩束捏碎一枚玉符。
“靖山城有难,天降业火,速来支援!”
哭喊声此起彼伏,方才的其乐融融荡然无存。
韩束眼前,街道旁摆摊的老人身上“呼”地腾起暗金污浊的火焰!
老人发出非人的、撕心裂肺的惨嚎!像没头的苍蝇般乱抓乱撞,身上业火“滋啦”一声沾上身后木屋窗棂。
暗金火舌瞬间舔舐木梁,发出“毕剥”的爆裂声,浓烟裹挟刺鼻焦糊与皮肉烧灼的恶臭滚滚而起。
木屋眨眼被吞噬。火苗“噼啪”蹿上邻屋,一座连着一座……焦黑梁木扭曲坍塌,火星四溅。
一个抱着婴儿的妇人尖叫着从火屋冲出,婴儿啼哭戛然而止,她手臂焦黑蜷曲如枯枝!整条街巷,顷刻连成翻腾暗金火海。
韩束已无暇他顾。
他担心燕歌,但……
金光瞬间大放,五条巷子,十方院落,尽数被这凝练的金光笼罩。熊熊业火如同撞上礁石的污浪, 在刺耳的“嗤嗤”声中大片大片地被金光碾碎、湮灭。
然后。
业火顺着奔涌的金光灵力逆流而上,暗金的火苗瞬间点燃韩束他宽大的袖袍。
韩束浑身剧震,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从神魂深处燃起的灼痛瞬间席卷全身,豆大的冷汗刚渗出皮肤就被业火蒸腾成白汽,皮肤在暗金火焰下迅速变得焦黑、龟裂,发出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
他试图运转灵力压制,但那业火如同活物,反而顺着灵力灼烧得更猛。
韩束喉咙里发出压抑不住的、痛苦的闷哼,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只是短短的瞬间……
他挺拔的身影已如风中残烛,在暗金业火与护体金光的激烈对抗中,显得摇摇欲坠。
可是韩束身上金光依旧在扩大。
他身上的业火,也越来越重。
那火在烧他的肉,在撕他的魂,在啃他的骨头。
疼。
疼得他眼前发黑,脑子嗡嗡作响。
每一寸皮肉都在尖叫,骨头缝里都像有烧红的针在扎。他感觉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被这业火扯碎了。
他也许,会死。
但——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只是……
他很担心燕歌。
他不知道燕歌在哪里。
金光,终究有尽头。
他的身体也到了极限。
韩束在金光之中,业火之下,垂下了眸子。
一团业火,就在他胸口处跳动。
我辈修士,合该护一方太平。
只是他力有不逮,只能庇护一隅。
在他金光的外面,该有三丈的地方,一对儿男女,天上又有业火降下,姑娘下意识的将身边的少年推到一旁……
眼见业火焚身。
韩束的金光又猛地涨大三丈,将女孩庇护期间。
姑娘一怔,少年以为金光是危险,又扑了上来,盖在姑娘身上。
韩束,笑了。
金光已再无可能变大,方圆三十丈,已然到了尽头。
金光也已黯淡。也已变薄。
他闭上了眸子。
他很开心。
他身上的业火更盛了……
他便勉力支撑——能多撑一时便撑一时。
忽然……
“师兄……”
韩束猛地睁开眼睛,一回头,却看燕歌身后跟着三个老人。
“燕师妹!?你去了哪里?”
“我……去救人了。”
看着胸口燃烧业火的韩束,燕歌的眸子逐渐清明!
“韩师兄!”
“燕师妹!”
韩束笑得更开心,也更心疼。
因为燕歌的手臂,也烧着业火。
燕歌刚刚清明的眸子忽又滚落了泪水。
“师兄!”
燕歌什么顾不上,瞬间扑入焚烧业火的韩束怀里。
也许,此生便是如此了。
韩束想要伸手抚摸燕歌的头,却抬不起手。
他就抬起了眸子,看向靖山城。
方才的欢喜,忽又有无限哀愁。
我辈修士。
合该除魔卫道,庇护众生,佑万家灯火。
忽然,自己身上的金光越来越盛。
是燕歌。
怀中的燕歌,把自己的灵力传给了他
师妹?
燕歌没有抬头。
只是伏在韩束的怀中。
安得广厦千万间。
业火灼烧肉体,焚烧灵魂似也不那么痛了。
似是顿悟。
便得清风。
而清风,则送来漫天云龙!
韩束一怔,旋即一道无匹剑意,横贯靖山城!
满城业火瞬间熄灭。
此谓。
一剑长安。
韩束与燕歌同时看向远天之上。
远天之上,云龙之中,一个琉璃玉人……
业火焚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