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城前殿的空气早已被三重气息交织填满。
凯撒驮拏多铠甲掀起的风刃余威,楚子航拿瓦铠甲灼烧后的焦糊味,还有弥漫在江水中的、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江底的水压仿佛化作有形的巨石,死死按压在每个人的肩头,而零的身影,在这片混乱与绝望中,显得格外单薄。
她的左肩膀被一只欧克瑟的骨矛洞穿,潜水服的白色布料被暗红的血液浸透,凝固成硬邦邦的结块,破损的装甲边缘还挂着断裂的骨茬,墨绿色的毒液顺着伤口往里渗,在皮肤表面留下狰狞的黑色纹路。
零的身体靠着一截断裂的青铜柱,缓缓下滑,最终瘫坐在冰冷的淤泥里,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忍不住蹙紧眉头。
她的脸色苍白得像纸,毫无血色,原本就淡漠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层水雾,却依旧死死盯着前方。
那里……路明非正背对着她,挡在她与逼近的欧克瑟之间。
零的右手还紧紧攥着那把细长的短刀,刀刃早已卷刃,沾满了欧克瑟的墨绿色血污,可她的手指依旧在微微用力,指节因为过度紧绷而泛白。
“起来……”
她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一般,
“必须……站起来……”
左肩膀的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身体的力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可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透着一股近乎偏执的执拗。
脑海里闪过零号的脸,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笑容邪气的少年,在冰原上对她许下约定
“雷娜塔,以后要保护好那个叫路明非的小家伙,他是我们的希望,别让他像我们一样,孤独地活在黑暗里。”
那是她与零号的约定,是她在漫长而冰冷的岁月里,唯一的执念。
她看着路明非长大,从那个在仕兰中学里不起眼的衰仔,到如今能独当一面的S级混血种,她一直默默跟在他身后,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他,从未让他察觉。
她不想失约,从来都不想。上一次,她没能留住零号,眼睁睁看着他消失在冰原的风雪中;这一次,她不能再失去路明非,不能让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葬身于江底的怪物手中。
零的手臂微微颤抖着,想要支撑着地面站起来。
淤泥沾满了她的手掌,冰冷而粘稠,像某种贪婪的触手,想要将她拖入无尽的黑暗。
她的身体晃了晃,刚抬起一半,就因为肩膀的剧痛而重重摔倒,短刀从手中滑落,掉进淤泥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呃……”
她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顺着下巴滴落,与江水中的血雾融为一体。
就在这时,几只欧克瑟已经逼近到跟前。
它们是之前被凯撒和楚子航的铠甲能量逼退的残兵,此刻见零失去了反抗能力,又看到路明非独自一人挡在她面前,眼中顿时闪过贪婪的猩红,挥舞着骨刃和石斧,朝着两人扑来。
它们的铠甲上布满了伤痕,有的缺了胳膊少了腿,有的面罩破裂,露出里面狰狞的面容,墨绿色的血液顺着铠甲的缝隙往下淌,在地面的淤泥上留下一道道恶心的痕迹。
领头的是一只人身蛇尾的欧克瑟,尾巴在身后甩动,带着呼啸的风声,锋利的毒牙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泛着冷光。
零的眼神变得更加急切,她挣扎着想要再次站起来,可身体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肩膀的剧痛让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欧克瑟扑向路明非,心里充满了绝望和不甘
难道,她终究还是要失约吗?
就在这时,路明非动了。
他没有回头,依旧背对着零,身形挺拔地站在她面前,像一堵不可逾越的高墙。
他的潜水服也有些破损,手臂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可他的姿态却异常沉稳,没有丝毫慌乱。
之前的嬉皮笑脸、吊儿郎当,此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的背影透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坚定,仿佛无论面前有多少危险,他都能一一挡下。
“虽然不知道,路鸣泽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么卖命地保护我。”
路明非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平静而温和,没有丝毫的质问,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从安珀馆的舞会,到现在的青铜城……你总是在我最危险的时候出现,默默帮我挡下那些致命的攻击。”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零苍白的脸上,眼神复杂,有疑惑,有感激,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
“我一直都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在乎,像一座冰山,可每次遇到危险,你总是第一个冲上来保护我。”
零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解释,却因为虚弱而发不出声音,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不过,”
路明非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了平时的衰气,只剩下纯粹的真诚,
“谢谢你。到最后,还是要保护我的这份心意,我已经体会到了。”
他缓缓转过身,直面那些逼近的欧克瑟,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出鞘的利剑,带着冰冷的杀意。
“接下来,就交给我了。”
话音落下,路明非的右手缓缓抬起,从潜水服的内侧取出了召唤器。
按下召唤器的按钮后,腰上出现腰带。
腰带的中间是一个黑色的卡槽,与召唤器的形状完美契合。
路明非的动作从容而坚定,没有丝毫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