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多克几乎要被这沉默逼疯,开始考虑是不是该再去擦一遍已经很干净的地板时——
一个极其细微的、带着颤抖和怯生生的声音,如同幼猫的呜咽般,轻轻响了起来,打破了凝固的空气。
“先生…?”
多克猛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艾米丽终于抬起头,鼓起了巨大的勇气,那双盈满不安和泪水的蓝眼睛直视着他,小声地、断断续续地问出了憋在心里许久的问题
“您…您真的是约翰叔叔吗?妈妈说…让我来找约翰叔叔…”
“爸爸妈妈…他们…真的是去很远的地方旅行了吗?什么时候…什么时候会回来?”
“我…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娃娃…娃娃湿了,它会不会冷?”
“这里…只有您一个人吗?”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珍珠断线般从她苍白的小嘴里跌落出来。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把小锤子,轻轻敲打在多克紧绷的神经和最痛苦的良心上。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孩童式的直接和困惑,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对眼前这个唯一可以依赖的陌生人的试探和祈求。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仿佛要从他的表情里找出所有问题的答案,判断这里是否是安全的港湾。
多克完全僵住了。
他看着艾米丽那纯真又带着哀伤的眼睛,听着那些他无法回答、或者说无法诚实回答的问题,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放在文火上慢慢炙烤。
承认自己是约翰叔叔?是的,但他是怎样的一个叔叔? 告诉她父母去旅行了?一个弥天大谎,但他能怎么说? 让她睡在这里?这个狗窝?即使打扫过了,它依然配不上一个孩子! 娃娃会不会冷?他连一个孩子的布娃娃都照顾不好!
千头万绪和巨大的悲悯如同巨石堵在他的胸口,让他呼吸困难。他张了张嘴,喉咙哽咽着,却发现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言语和情绪,只化作一个极其艰难、沉重无比的点头。
他避开了那些最核心的问题,只是用嘶哑得几乎破碎的声音,重复了最开始那句
“…嗯…先…先吃点东西吧…”
他转过身,几乎是狼狈地走向那袋食物,试图用这微不足道的行动,来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和无言以对的悲凉。
艾米丽看着叔叔明显逃避和痛苦的背影,小小的嘴唇抿得更紧了,蓝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但更多的还是那种让人心疼的、与年龄不符的隐忍和安静。她没有再追问,只是默默地、更紧地抱住了怀里那个湿冷的、唯一的“家人”。
寂静,再次笼罩了这间刚刚清理干净、却依旧充满无形重压的小屋。
只有窗外的雨声,不知疲倦地继续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