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机场大厅的光线调暗了许多,只剩下零星几盏清洁灯和指示牌散发着冷清的光芒。
庞大的空间里空旷而寂静,白日的喧嚣被无限拉长的时间感稀释,只剩下中央空调低沉的嗡鸣,以及……身边芬格尔那如同拖拉机上坡般抑扬顿挫、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路明非蜷缩在冰冷的塑料座椅上,试图无视这魔音灌耳,但睡意就像狡猾的鱼,每次刚要上钩,就被那巨大的呼噜声惊走。
他望着窗外漆黑一片的跑道,零星有飞机的导航灯像遥远的星辰一样划过,一种被世界遗弃的孤寂感油然而生。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的意识终于被疲惫拖入朦胧的泥沼,即将沉没时——
一丝极其细微、却冰冷刺骨的异样感陡然刺破了他的昏沉。
那不是声音,不是气味,更像是一种……空间被蛮横篡改的“错位感”,带着熟悉的、令他血脉深处都为之颤栗的气息。
他猛地睁开双眼!
对面原本空无一人的座椅上,不知何时,悄然坐着一个男孩。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小西装,领口系着精致的白色领结,面容精致得如同天使,瞳孔是深邃的熔金色。
他翘着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正微笑着看着路明非,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玩味,还有一丝……被压抑已久的躁动。
是路鸣泽。
路明非的心脏骤然收紧,全身肌肉瞬间绷直,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去感应藏在阿瑞斯伏藏术中的刑天召唤器。
“放松,亲爱的哥哥。”
路鸣泽开口了,他的声音清越得像泉水滴落在玉石上,却带着一种与外表极不相符的慵懒和老成
“才多久不见,就这么大反应?真让人伤心。”
他无奈地笑了笑,摊开双手,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
“你那位师父……啧,真是个麻烦又厉害的老头子。他设下的封印确实厉害,硬是把我拦在外面整整一年。他死了,封印自然松动,我这才能溜出来看看你。”
他语气轻描淡写,但提到“师父”时,熔金色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忌惮与厌恶。
“搞得我所有的剧本都不得不往后推迟了一年,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他撇撇嘴,脸上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带着孩子气的轻浮抱怨,仿佛在说一场被搅局的游戏。
但下一刻,他脸上那点轻浮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足以令万物战栗的威严与冰冷。
他熔金色的瞳孔凝视着路明非,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低沉而缥缈,仿佛来自亘古的预言
“青铜的山峰会融化,大海将被煮沸,大地将翻转露出它苍白的脊骨,最后,是风暴……摧毁一切。”
预言般的可怖景象被他用平静无波的语调说出,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微微歪头,看着路明非骤然变色的脸,轻声问道
“你准备好了么?”
候机大厅惨白的灯光落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
窗外,无尽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一切。
芬格尔的呼噜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整个空间死寂得可怕,只剩下路明非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咚咚地撞击着耳膜。
路明非的呼吸几乎停滞,全身的血液都因那恐怖的预言和路鸣泽冰冷的凝视而冻结。
他猛地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低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