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斗嘴(2 / 2)

“妈的,开个破五菱也敢挡道?滚开!知道老子这车多少钱吗?蹭掉块漆你赔得起?!”

他旁边一辆试图加塞的银色保时捷911里,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背头的中年胖子正脸红脖子粗地拍打着方向盘,对着旁边一辆试图见缝插针、锈迹斑斑的面包车狂按喇叭,刺耳的鸣笛声撕心裂肺。

更前方,一辆线条方正、气势沉稳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堵在路中间,司机是个穿着笔挺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中年男人,正一脸无奈地对着对讲机说着什么。

旁边一辆骚紫色的兰博基尼Ur则暴躁地不断尝试着左右腾挪,凶悍的引擎发出阵阵低吼,但狭窄的空间让它像只被困住的困兽,只能在原地徒劳地咆哮,惹来周围一片更加激烈的喇叭声和咒骂。

“绕行?!广播说得轻巧!你看看这周围,还有能绕的路吗?全堵死了!”

一辆宝马7系里,一个穿着职业套装、妆容精致却难掩焦躁的女人对着手机尖声抱怨,手指烦躁地敲击着车窗边缘。

“喂?交警队吗?!你们干什么吃的?!世纪大道这边堵成狗了!全是水!赶紧派人来疏通啊!老子赶着去签合同!耽误了上亿的生意你们负得起责吗?!”

另一辆奔驰S级里,一个梳着大背头、夹着公文包的男人正对着电话怒吼,唾沫横飞。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车顶上、挡风玻璃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积水肉眼可见地在路面汇聚、蔓延,浑浊的泥水已经没过了半个轮胎。

豪车车主们一边心疼地咒骂着积水可能对爱车底盘造成的侵蚀,一边更加狂躁地按着喇叭,刺耳的声音此起彼伏,汇成一片充满戾气的噪音海洋。

推搡、指责、谩骂、甚至有人不顾危险下车理论,在雨中争吵推搡,场面混乱不堪。

价值不菲的名车,此刻在泥泞和混乱中,与困兽无异。

迈巴赫内,楚天骄刚才那点强行挤出来的轻松彻底消失了。

他望着窗外这片由金钱、焦躁和失控情绪组成的混乱景象,张了张嘴,似乎想再找点什么话说,但最终只是无力地闭上。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后座的楚子航。

楚子航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侧着头,望向窗外。

雨水在车窗上蜿蜒流淌,将他映在玻璃上的侧影切割得模糊不清。

窗外是歇斯底里的混乱,是豪车车主们失态的咆哮,是喇叭和雨声交织的噪音地狱。而迈巴赫内,却是一片死水般的寂静。

楚子航的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冷硬如雕塑,仿佛窗外那场充满铜臭与戾气的闹剧,与他身处的是两个完全隔绝的世界。

他眼中没有对混乱的烦躁,也没有对父亲示好被打断的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能将所有喧嚣都吞噬殆尽的冰冷和漠然。

楚天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他默默地收回目光,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指腹无意识地、一下下地、更加急促地敲击着那光滑冰冷的桃木饰板,发出沉闷而单调的“嗒、嗒、嗒”声。

这声音,成了这移动的钢铁牢笼里,唯一清晰的存在

窗外的混乱喧嚣如同沸腾的油锅,咒骂声、喇叭声、引擎不甘的咆哮与暴雨的轰鸣交织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噪音地狱。

楚子航漠然的视线扫过那些在泥水中徒劳挣扎的昂贵金属壳子,如同扫过一堆毫无意义的障碍物。

就在他即将彻底收回目光,重新沉入车内那片冰冷的死寂时,眼角的余光却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牵引,猛地定格在斜前方不远处。

那是通往跨江高架桥主路的岔路口。

一块蓝底白字的路牌本该清晰指示方向,此刻却被狂风吹断的巨大梧桐树枝杈斜斜砸中,歪倒了一半,湿漉漉的树叶和断裂的枝干耷拉下来,几乎完全遮住了路牌上的字迹。

这本应是一个更加拥堵、所有车辆都试图挤上去的“捷径”入口。

然而,诡异的是——那里空空如也!

一步之遥,主路上是水泄不通、群魔乱舞的车龙,喇叭嘶鸣,人头攒动。而这条岔路,却像被一道无形的、冰冷的玻璃幕墙彻底隔开。

雨水在岔路入口处的水泥路面上肆意流淌,形成浑浊的小溪,没有任何车辆试图驶入,甚至连靠近都没有。

所有焦躁的车流都下意识地、如同躲避瘟疫般,绕开了那个被树枝遮挡的入口。

仿佛那里不是一条路,而是一个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一种极其突兀的、死寂的空白。

楚子航的目光凝滞在那片空白上。

心脏毫无征兆地、猛地一缩!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异样感瞬间攫住了他。

那不是视觉上的异常,更像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本能的警告和……吸引?仿佛那空无一物的岔路深处,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呼唤,或者说,在冰冷地凝视着他。只有他能看到?只有他们……能进去?

这个荒谬的念头如同冰冷的电流窜过脊椎。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紧,指节微微泛白。

车窗上蜿蜒的雨痕扭曲了那岔路的景象,让它显得更加不真实,如同海市蜃楼。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什么沉睡的东西,被那死寂的入口轻轻拨动了一下,发出极其微弱的、危险的共鸣。

就在这奇异的感觉如同藤蔓般缠绕上他意识的瞬间——

“哐啷!轰——!!!”

一声粗暴到极点的金属撞击声混合着引擎狂野的嘶吼,如同平地炸雷,悍然撕裂了雨幕,也瞬间将楚子航心头那点朦胧的异样感砸得粉碎。

只见一辆浑身泥泞、锈迹斑斑、后保险杠用铁丝勉强捆扎固定、看起来下一秒就要散架的五菱宏光面包车,如同从地狱里冲出来的钢铁疯牛,以完全不符合它破烂外表的恐怖速度,蛮横地撞开挡在岔路口前的一小截断裂树枝,腐朽的木头和湿漉漉的树叶四散飞溅。

它没有丝毫减速,车轮在湿滑的路面上卷起浑浊的泥浪,引擎盖下发出歇斯底里的咆哮,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甚至可以说是自杀般的疯狂气势,没有丝毫犹豫,一头就扎进了那片被所有车辆本能避开的、死寂的岔路入口。

车尾灯在浓密的雨幕中拖曳出两道模糊的、如同鬼火般的红色光晕,瞬间就被岔路深处更浓重的黑暗和雨帘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仿佛从未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