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把李慧扶到沙发上时,陈建军正蹲在茶几旁擦最后一滩酒渍,抹布在绿玻璃上蹭出“沙沙”的响,像在跟自己较劲。
李慧的帆布鞋脱在玄关,鞋跟磨出个三角的破口,露出里面磨得发毛的鞋垫
那是上个月陈超用零花钱给她买的,说“软底的走路不疼”。
“阿姨,您先喝口水。”
路明非倒了杯温水递过去,杯壁上的水珠沾在他手背上,凉得像刚才车棚里的风。
李慧接过杯子的手还在抖,指尖碰着杯沿时,水晃出小半圈涟漪,像她眼里没忍住的泪。
陈建军突然站起来,腰杆挺得笔直,却不敢看路明非,只盯着墙纸上卷边的花纹
“小路,谢、谢谢你陪她跑了一上午。”他喉咙滚了滚,从裤兜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去买瓶冰汽水吧,天热。”
路明非没接,目光落在陈超房间的门上。
那扇门还虚掩着,晨光从缝里漏出来,照见地板上半片脱落的墙皮
上次陈超说“虫族坑道虫能钻墙”,拿铅笔在那片墙皮上画了道弯弯曲曲的线,现在线还在,人没了。
“叔,我再出去找找。”
路明非的声音比早上稳了些,后背的汗干了,留下道盐渍印,像条浅色的疤。
李慧猛地抬头,眼里的红血丝又涌上来
“别去了,太阳太毒……”
“没事。”
路明非往门口走,手刚碰到门把,后颈突然泛起阵熟悉的麻痒
跟上次那道黄金瞳时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更淡,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
他顿住脚,回头看了眼陈超的房间,练习册摊开的页脚还卷着,像只没合上的眼睛。
出了楼道,蝉鸣突然涌进耳朵,热烘烘的。
路明非往师父家走,青石板被晒得发烫,鞋底烙得脚心发麻。
路过老槐树时,三花猫正蹲在树杈上舔爪子,绿眼睛瞟过来,喉咙里发出“咕噜”的响
以前陈超总说这猫“通人性,能闻见危险”,此刻它的尾巴尖绷得笔直,像根警惕的线。
师父家的竹帘垂着,被风掀得老高,露出里面摆着的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