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的眼睛红了,却不是哭,是像被激怒的小兽,喉咙里滚着低吼,“我数学考四十分怎么了?我打架护着朋友怎么了?总比你这种只会拿儿子撒气的窝囊废强!”
“路明非!”陈超急得去拉他,却被路明非甩开。
“你闭嘴!”陈建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路明非的鼻子骂,“你爸妈要是真在乎你,能把你扔给你婶婶?能让你在巷子里跟混混打架?我看就是没人要的野种!”
“他们没扔我!”路明非突然往前冲了半步,胸口几乎撞上陈建军,声音里带着哭腔却更凶了,“我爸给我寄过明信片,在埃及金字塔那儿拍的,背后写着‘路明非要好好吃饭’!我妈给我打过电话,说她在飞机上看见极光了,像绿色的绸带!他们只是忙,比你这种只会在家喝酒骂人的强一百倍!”
他说得又急又快,那些藏在抽屉最底层的明信片,那些信号不好时断断续续的电话,此刻都成了他的铠甲,哪怕这铠甲上全是裂缝。
陈超拽着路明非的胳膊,手都在抖
“别说了!路明非,算我求你了!”
陈建军被他眼里的光吓了一跳,那不是普通少年的愤怒,是豁出去要护住点什么的疯狂。
他张了张嘴,想说更狠的话,却被那眼神钉在原地,像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我爸妈会回来的。”路明非的声音低了点,却依然带着硬茬,“他们会给我带金字塔的石头,会跟我讲极光的样子,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他松开攥着陈建军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转身就往校门口走,后背挺得笔直,像棵被狂风扯过却没弯的小槐树。
陈建军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身边脸色惨白的陈超,突然觉得喉咙发紧,刚才那些刻薄的话全堵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了。
香樟树又落了片叶子,飘在陈超脚边。
他望着路明非走进校门的背影,又看看父亲铁青的脸,突然咬了咬牙,也跟着跑了进去。
“陈超!你给我站住!”陈建军的吼声在身后炸开,却没拦住他的脚步。
陈超追上路明非时,看见他正站在教学楼的阴影里,肩膀微微发颤。
阳光从他耳边溜过去,照亮了他发红的眼角。
“你刚才……”陈超的声音有点哑。
路明非吸了吸鼻子,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转身时,眼里的红已经褪了些,只剩下点别扭的倔强。
“没事。”他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你爸就是胡说八道。”
陈超没说话,只是从书包里摸出颗橘子糖,塞到他手里。
糖纸在阳光下闪着亮,是他妈昨天给的那颗。
路明非捏着糖,糖纸的褶皱硌着掌心,忽然觉得刚才那些翻涌的火气,好像被这颗糖压下去了点。
“对了,”他剥开糖纸,把糖塞进嘴里,橘子味的甜漫开来,“李老师的默写本,你没忘吧?”
陈超看着他腮帮子鼓鼓的样子,突然笑了,点了点头。
是啊,天底没有扔下孩子不管的爹妈,他们……或许真的很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