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攥着书包带的手指松开了,书包“咚”地砸在地上,侧兜里的馒头滚出来,在满是玻璃碴的地上打了个滚,沾了层灰。
他没往前冲,反而往后撤了半步,双脚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屈。
晨光从他背后涌进来,把他的影子钉在巷口的青砖上,像块突然立起来的碑。
“不跑?”高个黄毛笑出声,抬手就往路明非脸上扇,“小屁孩还学人家摆架子?”
拳头带风扫过来时,路明非突然往左侧偏了偏。
这一下快得像被风吹动的草,刚好避开黄毛的手腕,同时右手攥紧书包带,往黄毛胳膊上砸过去。
帆布包撞在骨头缝里,发出闷响,黄毛“嗷”了一声,踉跄着退了半步。
“有点意思。”瘦高个吹了声口哨,从侧面扑过来,胳膊肘往路明非后腰顶。
路明非腰腹一收,丹田那团气猛地往下沉,像被按进水里的石头,硬生生矮了半寸——这是练“气随念走”时练出的巧劲,后腰擦着对方的肘尖躲开,却被带得往前趔趄,膝盖磕在砖地上,疼得眼冒金星。
“操!”矮胖黄毛从后面踹过来,正踢在路明非小腿上。
他踉跄着往前扑,额头差点撞在墙上,余光瞥见陈超被瘦高个按住肩膀,脸贴着墙,眼镜早掉在地上摔裂了。
那一瞬间,心里像有团干草被点燃了。
不是愤怒,也不是害怕,就是纯粹的灼烫。
他想起陈超在食堂分给他的番茄炒蛋,想起两人在练习册背面画的战术地图,想起路灯下那句“都是朋友”
这些碎片像被火烤化的糖,黏在心脏上,烫得他必须做点什么。
“放开他!”路明非吼出声,声音劈了叉,却带着股不管不顾的狠劲。
他抓起地上的碎砖块,往矮胖黄毛背上砸过去。
砖块没什么分量,却砸得对方嗷嗷叫,转身扑过来掐他脖子。
路明非低头躲开,书包从肩上滑下来,侧兜的馒头滚在地上,沾了层灰。
他不管不顾,拽着矮胖黄毛的胳膊往旁边拧——这是老头教的“卸力”,对付力气大的人最管用。
黄毛果然吃痛,骂骂咧咧地松了手,却抬脚往他肚子上踹。
这一脚结结实实踹在小腹上,路明非像被塞进了块冰,疼得弯下腰,胃里的酸水往上涌。
他想调动丹田的气,可那团火早就乱了,像被踩碎的火星,散得满地都是。
“路明非!”陈超突然挣脱瘦高个,往这边扑,却被瘦高个抓住头发往回扯,头皮被扯得通红。
高个黄毛趁机攥住路明非的后领,把他往墙上撞。
额头撞在砖缝里,麻意顺着天灵盖往下爬,眼跟前的东西都成了重影。
他看见黄毛的拳头又挥过来,想躲,可手脚像灌了铅,只能硬生生挨了一拳,打在嘴角上,血腥味瞬间漫进嘴里。
“还打不打?”黄毛揪着他的头发,把他脸往墙上按,“刚才不是挺能躲吗?再躲一个给老子看看!”
路明非说不出话,嘴里的血往喉咙里咽,呛得咳嗽。
可他还是死死盯着被按在墙上的陈超,那家伙正瞪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灰尘在下巴尖凝成水珠。
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也不知道。
以前被小虎抢作业时,他只会蹲在地上数蚂蚁。
可现在挨了打,嘴角淌着血,反而觉得心里那团火更旺了
就好像……陈超掉的眼泪,比他自己挨的打更疼。
“打够了没有?”瘦高个踹了踹路明非的脸,“再动废了你胳膊。”
路明非没动,也没说话。
他看着陈超被按在墙上的手,指甲抠进砖缝里,抠出几道白痕
高个黄毛见他不动了,啐了口唾沫,往他身上踢了两脚
“怂包。”
然后转身冲瘦高个抬下巴
“走了,晦气。”
三人骂骂咧咧地往巷外走,路过滚在地上的馒头时,还故意踩了两脚,把白花花的面踩成灰团。
巷子里终于安静了,只剩下两人的喘气声。
陈超挣脱开,跌跌撞撞跑过来,把路明非扶起来。
他的手在抖,摸到路明非嘴角的血时,眼泪掉得更凶了
“对不起……都怪我……”
路明非摇摇头,想笑,却扯到嘴角的伤口,疼得嘶了声。
他捡起地上裂了镜片的眼镜,递还给陈超,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没事……他们没抢走你的t恤……”
陈超的t恤还好好穿在身上,只是领口被扯得更大了,刺蛇的图案歪歪扭扭,却没破。
他接过眼镜,手指抖得厉害,突然蹲在地上哭起来,不是呜咽,是放声大哭,把积攒的害怕和愧疚全倒了出来。
路明非靠着墙坐下,后背抵着冰凉的砖,才发现浑身都在疼。
小腿、肚子、嘴角、额头……像被拆开重组过。
他摸了摸内兜,召唤器的棱角硌着掌心,凉丝丝的,却奇异地让他定了定神。
刚才那团火还没灭,只是变成了温吞的热,在骨头缝里慢慢淌。
他看着陈超哭得直抽噎的背影,突然想起老头说的“修心”。
原来修心不是站在院子里练气,是明知打不过,还想往前冲;是嘴里淌着血,却觉得没护住朋友更疼;是心里有个声音在喊“救人”,喊得比自己的心跳还响。
巷口的晨光慢慢爬进来,照在两人身上。
陈超哭够了,抽噎着站起来,把路明非的书包捡起来,拍掉上面的灰
“我带你去医院……”
路明非点了点头,暗自庆幸可以翘半天的课,虽然过程有点疼就是了
“果然……我还是最讨厌混的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