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太轻了,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地毯上,却让两人同时转头。
玄关处站着个少女。
白金色的头发在暖黄灯光里泛着冷光,编成紧实的辫子盘在头顶,发尾那枚黄色塑料蝴蝶随着她微顿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她穿着朴素,深色呢子裙下摆刚及膝盖,露出的小腿线条利落而又不失柔和。
肌肤是那种近乎透明的白,站在玄关的阴影里,仿佛下一秒就会融进墙壁的冷色里。
“小皇女?”酒德麻衣挑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不是说四小时?这才过去两小时四十分钟。”
零没应声,只是目光扫过客厅。
扫过吧台上的空杯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下;落在苏恩曦睡袍上的薯片渣时,脚步顿了半秒;最后停在羊毛地毯上昏睡的路明非身上,那双极深极静的眸子才算有了点波澜
那像冰面被投了颗小石子,转瞬又冻成原样。
“提前了”
她开口,声音清得像碎冰相撞,没什么起伏,“气象局测的有问题”
苏恩曦“噗嗤”笑出声,把薯片袋往沙发缝里一塞,拍了拍手上的渣
“喏,人在那儿,膝盖破了点皮,麻烦女王殿下屈尊处理下?”
零没接她的调侃,径直走向路明非。
白袜踩在地毯上没声音,停在少年头边时,她微微弯腰。
发丝垂落的瞬间,瞳孔里忽然泛起金辉
“不用处理伤口”
她直起身,金辉从眼底褪去,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催眠言灵会覆盖痛感”
说着,她抬起右手。
指尖纤细,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此刻正悬在路明非眉心上方三厘米处。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凝聚,是极淡的能量波动,比酒德麻衣的作战服残留的硝烟味还轻,却让苏恩曦下意识收了笑
那是言灵发动前的征兆。
“镜瞳复制的‘催眠’,强度调过了”
零的声音很轻,像在对空气解释,“他的精神屏障很弱,普通强度不会留后遗症。”
金辉从她瞳仁漫出,在路明非眼睑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少年的睫毛颤了颤,像是被月光惊动的蝶翼,紧蹙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呓语声渐渐低下去。
“雨水,摔倒,膝盖疼……”零的指令简洁如代码,每个字都裹着言灵的能量,“没有铠甲,没有怪物,没有……雾。”
路明非的眉头猛地松开,像是被无形的手抚平。
他抓着地毯绒毛的手指缓缓蜷起,呼吸从急促变得绵长,连嘟囔声都淡成了模糊的气音。
零的指尖纹路越来越亮,映得她白金色的发梢都染上暖光,与她冰雕般的侧脸形成奇异的反差。
酒德麻衣靠在吧台边,看着零垂眸的样子忽然发现她的睫毛很长,投在眼下的阴影像小扇子,认真得近乎虔诚,仿佛不是在清除记忆,是在拆解一件精密的钟表。
苏恩曦也收了玩笑的神色,指尖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半分钟后,零收回手。
言灵像退潮般敛去,她指尖的冷白慢慢恢复常态。
“好了”
她站起身,白金色的发丝从肩头滑开,露出修长的脖颈。
目光扫过地毯上那片被路明非洇湿的深色痕迹时,眉峰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苏恩曦立刻懂了,从茶几底下摸出消毒湿巾扔过去
“放心,回头让保洁来换块新的,保证比你带的坐垫还干净。”
零没接湿巾,只是拎起脚边的银色手提箱,转身时裙摆扫过沙发角,带起的风里,飘着极淡的消毒水味,那大概是她刚给手提箱里的器械消过毒。
走到玄关换鞋时,她忽然顿了顿,侧头看向地毯上的路明非。
少年睡得很沉,嘴角甚至微微翘着。
零的眼神在他膝盖的伤口上停了半秒,那里还沾着泥和血痂,在洁白的羊毛上格外扎眼。
她没说话,只是弯腰系鞋带的动作慢了些,金属鞋扣碰撞的轻响,混在雨声里,像句没说出口的话。
等门再次合上时,酒德麻衣才松了口气,看向苏恩曦
“你说她刚才那眼神,是在可怜这兔子?”
苏恩曦嚼着最后一片薯片,含糊不清地笑
“你就说咱小白兔可不可怜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