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宋,汴京,李沅宅邸书房。
一缕茶香袅袅,驱散了初夏傍晚的些许闷热。
“陆明”与李沅对坐,气氛却不似往日那般纯粹闲适。
李沅眉头微蹙,手中把玩着一只素瓷茶杯,目光有些游离,显然心事重重。
“平甫兄似有烦忧?”
“陆明”轻啜一口茶汤,语气温和地问道。
他自然知道李沅所忧何事,今日前来,正是为了执行来自光幕彼端的指令。
李沅叹了口气,放下茶杯。
“不瞒陆贤弟,近日朝中为那‘天书’之事,争论不休。”
“陛下竟真听信司天监之言,开始斋戒静候。”
“此举……着实令人忧心。”
他看向“陆明”,眼中带着寻求认同的困惑。
“贤弟素来见识不凡,你以为,这天书之说,究竟可信否?”
“陆明”心中一定,知道机会来了。
他面色转为凝重,放下茶盏,声音清晰而沉稳。
“平甫兄,天象幽远,难测难知。”
“史书所载祥瑞,真假混杂,多为附会。”
“为政者,当重人事、修德政,此乃亘古不变之理。”
他顿了顿,目光直视李沅,语气加重。
“尤其如今,东境光幕未明,其来其去,关乎国运,尚且无从探究。”
“此等实实在在的异象当前,更需上下务实,厘清利害,巩固边防,安抚民心。”
“若舍本逐末,沉迷于虚无缥缈之祥瑞,非但无益,反受其害!”
“一旦开启此风,谄媚之徒必将蜂拥而至,虚耗国帑,败坏士风,后患无穷!”
这番话,比之前任何一次讨论都更为直接、尖锐。
如同一盆冷水,浇在了李沅因困惑而有些焦灼的心头。
李沅身躯微微一震,眼中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以为然的清明。
“贤弟所言,真乃金玉良言,振聋发聩!”
李沅击节赞叹,脸上浮现出豁然开朗之色。
“不错!东境光幕悬而未决,才是心腹之患!”
“与其寄望于天降书卷,不若扎实理政,强兵富民!”
“李相公(李沆)日前在朝堂上,亦是此意!”
见李沅如此反应,“陆明”知道引导已然奏效。
他不再多言,适时地将话题引开,聊起了近日读到的前朝碑拓。
但那颗名为“清醒”的种子,已然在李沅心中深深扎根。
数日后,陈朝别苑。
陈稳于静坐中,心神再次沉入“势运初感”的玄妙境界。
他刻意避开了伪宋汴京那团因“天书”而依旧显得有些扭曲、躁动的势运漩涡。
将感知的范围扩大、放远,投向那些更为广阔、沉静的州县。
忽然,几处微弱的、但却纯净而富有生机的“势运”涟漪,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些涟漪并非源自权力中心,而是分散在京东路、京西路等地的数个州县。
它们的气息平和而向上,带着泥土的芬芳与谷物生长的喜悦。
与汴京那浮华的漩涡截然不同。
“这是……”
陈稳心中微动,仔细感知着那涟漪中蕴含的信息碎片。
模糊的景象在他心间闪过:沉甸甸的麦穗、农夫脸上真切的笑容、地方官员收到嘉奖文书时的欣慰……
“是了,是之前通过‘南风记’和周淮安等人渠道,散播出去的改良农具……”
陈稳立刻明悟。
“看来,已经开始见到成效了。”
几乎与此同时,张诚带着最新的情报快步走入。
“君上,好消息!”
张诚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伪宋京西路、京东路等地传来确凿消息,去岁及今春推广的几种新式犁铧、耧车,在试用田亩中取得了明显增产!”
“约有半成到一成的提升!”
“虽非惊世骇俗,但在寻常年景,已足可活人无数!”
“相关州县官员因此得到吏部考评优等,或受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