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亦需行文北疆各州县,严令地方官全力救灾,安抚百姓,若有玩忽职守、克扣赈灾物资者,严惩不贷!”
陈稳静静听着,目光扫过刚刚进殿、肃立一旁的太子陈弘。
“弘儿,你有何看法?”
陈弘没想到父皇会突然问自己,心中一惊,但迅速镇定下来。
他回想起在漕运工地上,张诚教导他的“权衡”与“实务”,以及在北疆阅兵时,父皇叮嘱的“善待戍边勇士”。
他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虽然声音还带着稚嫩,但条理清晰:
“回父皇,儿臣以为,张师傅、王师傅所言,皆是当务之急。”
“儿臣还想,可否……可否动用‘涡流’之力?”
他看向陈稳,带着一丝不确定。
“譬如,工部或有器械,能助快速清除官道积雪?”
“或可令北疆驻军,在优先救人之余,也设法利用现有工具,甚至……恳请父皇,能否如雄州战时那般,暂借些许‘气力’于清雪开路之事,以期尽快打通生命通道?”
“毕竟,早一刻通路,便能多活无数人命。”
此言一出,殿内微微一静。
张诚和王茹对视一眼,眼中皆有讶异。
太子能想到利用现有技术,甚至联想到陛下那神秘的能力来救灾,这份急智与仁心,确实难得。
但动用那力量……
众人的目光,都悄悄投向了御座上的陈稳。
陈稳看着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赞赏。
太子能想到这一点,证明他确实在思考,在尝试运用一切可能的手段。
然而……
陈稳缓缓摇头,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无奈:
“太子仁心,朕心甚慰。”
“然,国之重器,不可轻动。”
“雄州一战之代价,南方旱情犹在眼前,国库耗费巨万,方得缓解。”
“北疆雪灾,虽惨烈,尚属天行有常之范畴。”
“若朕再妄动根本,引动不可测之反噬,恐非北疆一隅之灾,或将祸及全国,届时,死伤恐倍于此。”
“此非权衡,此乃赌国运,朕……不能为。”
他的话语,如同重锤,敲在陈弘的心上,也敲在众臣的心上。
陈弘的小脸微微一白,立刻明白了父皇的深意,以及那“势运之衡”背后冷酷的规则。
“儿臣……思虑不周,请父皇恕罪。”
“无妨。你能想到,便是心系黎民。”
陈稳语气缓和了些。
“既然常规之法,难以速通道路。”
“张卿,”
他看向张诚。
“除陆路外,可否尝试漕运、海运?虽绕远,或能分担部分压力?”
“尤其新下水的‘探索者号’,可否沿海南下,转运部分物资至登、莱,再由当地官府设法北运?”
张诚闻言,眼睛一亮。
“陛下圣明!臣竟未想到此节!”
“海运虽慢,但载量大,且不受陆路雪阻!”
“臣即刻与工部、漕司协调,设法调拨海船,尝试此路!”
一条新的、迂回的救灾思路被打开。
陈稳随即下达了一系列旨意:
命张诚统筹物资,优先保障北疆;
命王茹整饬吏治,严防贪腐;
命钱贵严密监控伪宋及契丹在雪灾期间的动向;
命赵老蔫全力协助,提供一切可能的技术支持;
同时,任命太子陈弘,为此次北疆雪灾赈济副使,协助张诚处理具体协调事宜,全程跟进。
旨意迅速传达下去。
整个帝国的官僚机器,开始围绕着“北疆雪灾”这个中心,高速运转起来。
陈弘领命后,立刻投入到了繁杂的协调工作中。
他跟着张诚学习如何调配物资,如何计算运力,如何与各衙门沟通;
他查看各地上报的雪情灾情,理解其中的紧急程度;
他甚至亲自去了一趟汴梁附近的仓廪,看着民夫们冒着风雪,将一袋袋粮食、一捆捆布帛装上马车,心中充满了紧迫感。
他知道,这些物资,每早一刻抵达北疆,或许就能多挽救几条性命。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参与到一场关乎成千上万人生命的国家危机处理之中。
不再只是旁观和学习,而是肩负起了实实在在的责任。
窗外,汴梁的雪依旧在下。
但紫宸殿内,以及整个帝国的中枢,却因为北疆的灾情,而充满了与风雪抗争的紧张与忙碌。
帝国的储君,正在这场突如其来的天灾中,经历着最为严峻的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