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之败,朕之过也。”
赵匡胤开门见山,声音低沉,带着深深的自责与疲惫。
“累及三军将士死伤,更损我大宋国威,朕……愧对祖宗,愧对将士。”
“陛下!”赵普连忙躬身,“胜败乃兵家常事!陛下切莫过于自责,保重龙体为要啊!”
“那陈稳倚仗妖法,非战之罪!将士们皆知其故,断不会怨怼陛下!”
赵光义也接口道:
“皇兄万不可如此想!此战虽未能竟全功,却也探明了陈贼虚实,挫其锐气。我大宋根基犹在,假以时日,必能雪此耻辱!”
赵匡胤微微摇头,没有在这话题上多言。
他知道这些不过是安慰之词。
惨败就是惨败,任何理由都无法改变无数将士埋骨雄州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伪宋如今面临的危局。
“如今局势,二位爱卿以为,该当如何?”
他直接将最核心的问题抛了出来。
赵普与赵光义对视一眼。
赵普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沉声道:
“陛下,当务之急,有三。”
“其一,稳定朝野,安抚军心民心。雄州之败,消息恐已传开,需防宵小之辈借机生事,动摇国本。当明发诏谕,坦诚战事艰难,褒奖将士忠勇,将失利之因归于陈贼妖法,凝聚人心,共度时艰。”
“其二,与民休息,积蓄国力。此番征战,损耗巨大,国库空虚,民力疲惫。当暂停大规模征伐,轻徭薄赋,劝课农桑,恢复民生。唯有国力强盛,方有再战之资。”
“其三,固守疆域,谨防陈贼反扑。雄州新败,我军士气受挫,需时间重整。各边境关隘,尤其是与陈朝接壤之处,当加派精兵,深沟高垒,严密戒备。同时,可遣使与……与那镜像契丹虚与委蛇,稳住北线,避免两面受敌。”
赵匡胤静静听着,蜡黄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直到赵普说完,他才缓缓开口:
“赵相所言,老成谋国。”
“然,陈贼势大,更有妖法助阵,若其不顾伤亡,强行南侵,如之奈何?”
赵普沉吟片刻,道:
“陛下,陈稳虽胜,然雄州之战,其守军亦伤亡惨重,国力消耗必然不小。”
“且其动用那等逆天妖法,岂能毫无代价?”
“臣听闻,陈朝境内近日似有灾异频发……”
“此消彼长之下,其短期内,未必有能力组织大规模南征。”
“此正是我等喘息之机。”
赵光义此时也开口道:
“皇兄,赵相所言极是。”
“况且,铁鸦军虽在雄州受挫,但其根基未损,犹有余力。”
“我等当更紧密倚仗铁鸦之力,尤其是在军械、练兵之上,或可寻得克制陈贼妖法之道。”
提到铁鸦军,赵匡胤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那是他复仇的唯一希望,也是他内心深处最为忌惮的存在。
他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二人的分析。
“既如此,便依赵相之策。”
“安抚军民、与民休息、巩固边防诸事,便交由赵相统筹。”
“与铁鸦军接洽,以及军械改良、新军编练之事……”
他顿了顿,目光看向赵光义。
“便由晋王负责。”
赵光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连忙躬身:
“臣弟领旨,定不负皇兄重托!”
赵匡胤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
“朕乏了,你们……退下吧。”
“记住,今日之耻,我大宋上下,当铭记于心。”
“卧薪尝胆,厉兵秣马,以待天时!”
“臣等告退!”
赵普与赵光义躬身行礼,缓缓退出了滋福殿。
殿门轻轻合上,再次将内外隔绝。
赵匡胤独自躺在龙榻上,殿内只剩下他粗重而压抑的呼吸声,以及那弥漫不散的苦涩药味。
他缓缓睁开眼,望着空寂的大殿,眼神逐渐变得幽深而冰冷。
败了,就要认。
痛了,就要忍。
陈稳……
他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将所有的恨意与不甘,都死死压在心底最深处。
就像一头受伤的猛虎,退回巢穴,舔舐伤口,积蓄着下一次扑击的力量。
这屈辱,他记下了。
这血债,若有一日,必要那窃国逆贼,百倍偿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