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榻前密嘱(1 / 2)

澶州节度使府,内室。

浓重的药味几乎凝固在空气中,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曾经英武果决、志在澄清寰宇的澶州节度使柴荣。

此刻深陷在厚厚的锦被之中,面色灰败,眼窝深陷。

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而绵长,仿佛随时都会戛然而止。

只有那双偶尔睁开的眼睛里,尚未完全熄灭的锐利与深邃,提醒着人们。

这具濒临崩溃的躯壳里,依旧栖息着一个不甘的灵魂。

王朴、韩通、张永德肃立榻前,神色悲戚而凝重。

他们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一夜。

御医悄悄退出,对着王朴无声地摇了摇头,意思再明显不过。

油尽灯枯,就在旦夕之间。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突然,柴荣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痰音,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

他的目光有些涣散,缓缓扫过榻前的三人,最后,定格在王朴脸上。

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

“陈……文仲……何在?”

王朴连忙俯下身,轻声道。

“使君,陈防御使尚在北线御敌,鹰嘴崖大捷后,正与刘继业对峙,以防北虏反扑。”

柴荣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欣慰,有遗憾,更有一丝深沉的忧虑。

他艰难地抬起枯瘦的手,指了指北方。

“召……他……回来……”

王朴身体微微一震,与韩通、张永德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刻召陈稳回澶州,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是,使君,属下立刻派人前去传令。”

柴荣摇了摇头,似乎聚集起一丝力气,声音稍微清晰了一些。

“不是……传令……”

“是……召他……速归……”

他死死盯着王朴,又看了看韩通和张永德。

“你们……出去。”

“王朴……留下。”

韩通与张永德心中了然,知道柴荣有最机密的话要单独交代给王朴。

二人躬身一礼,默默退出了内室,并轻轻掩上了门。

室内只剩下柴荣与王朴二人。

柴荣的目光变得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回光返照般的锐利。

“文伯(王朴字)……”

“使君。”

王朴凑得更近,声音低沉。

“朕……时日无多……”

柴荣竟用了这个自称,让王朴心头巨震,但他没有打断。

“身后之事……纷繁复杂……主少国疑……强敌环伺……”

柴荣断断续续,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汴梁……未必是善地……符家(指符太后及幼主宗训)孤儿寡母……难掌大局……”

“这澶州……这河北……才是根基……”

他的目光紧紧锁住王朴。

“陈文仲……是柄利剑……可御外侮……可安内患……”

“但……剑能伤人……亦能伤己……”

“他……太锐了……锐得……让所有人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