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稳率属下在城门外迎接。
卫钧下了马车,并未急着入城。
而是站在城门口,打量着那明显经过加固、焕然一新的城墙和瓮城。
以及城头上精神抖擞、甲胄鲜明的守军,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陈防御使,你这洛川城,修缮得颇为用心啊。”卫钧淡淡道。
“回监军,去岁战后,城墙多有损毁,为防患未然,故加以修缮。”
陈稳回答得滴水不漏。
入城后,卫钧直接提出要查看靖安军的军籍名册、粮饷发放记录以及军械账簿。
在县衙偏厅,王茹带着几名书吏,将一摞摞账册搬了上来。
账目清晰,条目分明,每一笔支出和收入都记录在案,几乎找不到任何瑕疵。
卫钧带来的账房先生翻阅了半晌,也只能微微摇头。
卫钧面色不变,合上账册,又道。
“账目清晰,甚好。咱家想去军营看看,检阅一下将士操练,陈防御使意下如何?”
“监军请。”陈稳伸手示意。
一行人来到城外的靖安军大营。
校场之上,杀声震天。
士兵们正在军官的带领下进行操练,阵列变换娴熟,弓弩射击精准,近战搏杀凶狠。
尤其是一支约五百人的骑兵,在石墩的指挥下进行冲锋演练。
马蹄如雷,气势惊人,明显是受过极其严苛的训练。
卫钧是懂兵事的,他看得出来,这支军队绝非样子货。
而是真正的百战精锐,其训练水平和精神面貌,甚至超过了汴梁的部分禁军。
他心中暗惊,这陈稳练兵之能,果然名不虚传。
“将士们倒是颇为雄壮。”
卫钧点评了一句,听不出喜怒。
“只是,如今并非战时,维持如此规模的常备精兵,每日所耗粮饷军械,恐怕不是个小数目吧?”
“陈防御使,这三县的赋税,可还支撑得住?”
他又将问题引向了敏感的钱粮问题。
陈稳从容应对。
“回监军,三县赋税,皆按朝廷规制征收。”
“一应军费开支,均有账可查,绝无加征摊派之举。”
“且去岁以来,安置流民,开垦荒地,今岁夏粮略有盈余。”
“加之节度使府时有拨付,目前尚可维持。若监军不信,可随时核查府库。”
卫钧盯着陈稳看了片刻,忽然笑了笑。
“陈防御使治军理政,皆是有板有眼,难怪柴使君如此倚重。”
“咱家也是例行公事,防御使不必多心。”
话虽如此,但他那锐利的目光,却始终在军营的各个角落扫视,仿佛在寻找着什么破绽。
他能感觉到,这洛川,这靖安军。
从上到下都透着一股铁板一块的气息,难以插手,也难以找到明显的过错。
但这反而让他更加确定,此地必有隐秘。
一个毫无根基的年轻将领,如何在短短一两年内,经营出如此局面?
这背后,定然有不为人知的力量。
视察完军营,卫钧又提出要去看看官仓。
当看到那几乎满溢的粮囤时,他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这存量,远超他的预估。
“陈防御使,真是好手段啊。”
卫钧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陈稳只是微微躬身。
“皆是为国守边,分内之事。”
一天的巡视结束,卫钧回到驿馆,脸色沉了下来。
账目清晰,军容强盛,粮草充足,民心安定……
这陈稳,几乎把能做好的表面文章都做到了极致。
想要凭借常规手段找到他的把柄,恐怕很难。
但他并不气馁。
越是如此,越说明此子所图非小。
他就不信,在这看似铁板一块的局面下,会没有一点缝隙。
“来人!”
卫钧对心腹随从吩咐道。
“给咱家仔细查,查那些流民的来源,查陈稳麾下那些工匠的底细。”
“查他与澶州其他将领、乃至与北面有没有什么私下往来!”
“明面上找不到,就从暗处着手!”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茶水,眼中寒光闪烁。
这澶州的水,他搅定了。
这陈稳的根,他也要想办法撼动一番。
否则,他这监军,岂不是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