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乱世,光靠逞勇斗狠不行,得有真本事,有安邦定国的能耐!”
“文仲你,有!我韩通,服了!”
说罢,再次举碗。
陈稳能感受到他话语中的坦荡与真诚。
心中那最后一丝因过往不快而产生的芥蒂也烟消云散。
他举碗相迎:
“韩将军过誉。稳不过尽本分而已。”
“将军镇守澶州多年,威名赫赫,才是真正的国家柱石。”
“日后同在使君麾下效力,还望将军多多指点。”
“哈哈,好!冲你这句话,以后在澶州,有事尽管开口!”
韩通大笑,气氛彻底融洽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两人聊起军中趣事,探讨用兵心得,竟是越聊越投机。
韩通虽性子粗豪,但久经战阵,经验丰富,许多见解让陈稳受益匪浅;
而陈稳偶尔提出的练兵、战术新思路,也让韩通眼前一亮,啧啧称奇。
夜色渐深,酒意微醺。
韩通屏退了左右侍从,花厅内只剩下他与陈稳二人。
他脸上的醉意似乎浓了几分,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文仲老弟,你如今非比寻常,执掌一方,有些事……老哥我得提醒你一二。”
他打了个酒嗝,眼神却清明了几分。
“你在临河干得漂亮,使君赏识,这是好事。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啊。”
陈稳心中一动,知道这才是今晚的重头戏,凝神静听。
“咱们使君雄才大略,爱才如命,自是没得说。”
韩通声音更低。
“可汴梁那边……”
他伸手指了指南方,摇了摇头。
“那位官家(指后汉隐帝刘承佑),年纪尚轻,性子却……”
“嘿,未必乐见咱们澶州太过势大,尤其不乐见使君麾下,再添你这样的虎将。”
他叹了口气:
“郭枢密(指郭威,柴荣养父,时任枢密使)在朝中,如今也是步履维艰。”
“前些时日,朝廷派来的使者,明着是封赏,暗地里……怕是没少打听你的事。”
“老弟,你如今根基初立,还需谨慎,既要替使君守好北门,也莫要太过扎眼,授人以柄。”
这番话,已是推心置腹,将朝中隐忧坦然相告。
陈稳深知其中分量,郑重举杯:
“多谢韩兄直言相告!”
“此情,稳铭记于心。”
“请放心,稳自知分寸,一切以澶州大局为重,以使君之命是从。”
“好!有你这句话,老哥我就放心了!”
韩通重重拍了拍陈稳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一场酒,喝至夜深方散。
陈稳与韩通把臂而出,皆微有醉意,却神情舒畅。
之前的所有隔阂与猜忌,尽在这酒意与坦诚中冰消瓦解。
走在返回驿馆的寂静街道上,夜风微凉,吹散了少许酒意。
陈稳抬头望向南方汴梁的方向,目光深邃。
韩通的提醒,印证了他之前的某些预感。
中央朝廷与地方强藩的矛盾,似乎正在加剧。
而他,作为柴荣麾下迅速崛起的势力,无疑已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前路,并非一帆风顺。
但有了韩通这等军中宿将的认可与支持。
有了柴荣毫无保留的信任,更有麾下日渐壮大的靖安军作为根基。
他心中并无畏惧,只有迎接挑战的冷静与决心。
英雄同心,其利断金。
这澶州,乃至这天下乱局。
他陈稳,已不再是旁观者,而是深陷其中的执棋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