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度使府书房内的争论,迅速扩散至整个澶州军政核心圈层。
陈稳那套“离经叛道”的练兵策。
以及柴荣最终支持其实践的决定,在将领与幕僚之间引发了轩然大波。
正式的命令尚未下达,各种反对和质疑的声音已通过各种渠道汇集到柴荣面前。
以马军都指挥使韩通为首的一批悍将,态度最为激烈。
韩通甚至不顾侍卫阻拦,直接求见柴荣。
黝黑的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
“使君!”
“末将直言,那陈稳来历不明,所言所行更是匪夷所思!”
“让兵卒自行其是?模拟血腥战场?”
“此非练兵,乃是儿戏,是乱军之道!”
“三百新卒虽不多,亦是澶州粮秣所养,岂能交予一妄人随意糟蹋,徒耗钱粮?”
“末将恳请使君收回成命!”
步军指挥使张永德虽不似韩通那般激烈。
但也委婉表达了自己的忧虑:
“使君,陈先生或有奇才,然练兵之法,乃军队根本,牵一发而动全身。”
“骤然变更,恐引起军中疑虑,动摇军心士气。”
“不若令其先为幕僚参赞,待其真正熟悉我军情状,再行计较,方为稳妥。”
就连一些原本中立或持观望态度的官员,也觉得柴荣此举有些冒险。
毕竟陈稳太过年轻,资历全无。
仅凭一番听起来“玄乎”的理论和使君的信任。
就获得独立练兵之权,确实难以服众。
私下里,议论纷纷,大多不看好的态度。
然而。
面对这些汹涌的反对声浪,柴荣的态度却异常坚决。
他没有在公开场合大发雷霆。
而是选择在一次仅有王朴等寥寥数名核心幕僚在场的小范围会议上,定下了基调。
“诸公之忧,本官岂能不知?”
柴荣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韩通、张永德,皆是我军栋梁!”
“他们的顾虑,源于对澶州军的爱护,本官心甚慰之。”
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
“然,诸公可曾想过,我澶州军虽强,比之契丹宫帐军如何?”
“比之汴梁禁军如何?”
“比之那些割据多年的强藩私兵如何?”
“不过是仗着本官与诸位用心,稍胜一筹罢了!”
“若只知固守成法,不敢越雷池半步,我澶州军之上限,便清晰可见!”
“如何能应对未来更大的风浪,如何能担得起……更大的责任?!”
他最后一句意味深长,在座如王朴等人,自然明白其中蕴含的雄心。
“陈稳此人,确非常理可度之。”
柴荣继续道。
“尔等只看到他年轻,看到他无资历,看到他言语惊世骇俗。”
“可曾看到他能于绝境中聚拢人心,开创基业?”
“可曾看到他能以五人之力,于巷战之中近乎全歼三十契丹游骑?”
“可曾看到他对天下大势、民生吏治的深刻洞见?”
“此等人物,要么是百年难遇的奇才!要么……”
“便是身负异数的非凡之人!”
他顿了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如今他主动提出试练新兵,只需三百人,一二月光景。”
“成,则我得一天赐帅才,澶州军得一天下强军之法门,获益无穷!”
“败,不过损失三百新卒数月粮秣,于我澶州根基,何损之有?”
“此等以小博大的机会,若因循守旧、畏首畏尾而错失,他日回想,岂不痛惜?!”
柴荣的分析,将利弊得失剖析得极为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