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暗红褪尽,深渊未央。
踏出那扭曲空间的刹那,脚下是比死亡更沉寂的土壤,头顶是比永夜更绝望的天穹。
万魔深渊第三层,这片被遗忘的终末之地,以其粘稠的魔气与蚀骨的死寂,迎接着新的闯入者。
伤痕累累,魔元几近枯竭,前路看似已绝。
然,于我等而言,绝境从来只是另一盘棋局的开始。
此地,非是囚笼,而是温床。
非是终点,而是基石。
目光所及,污浊腐烂的大地之下,蕴藏着构建秩序的能源;
扭曲诡异的山峦之中,潜藏着锻造权柄的矿藏。
旧日的黑烬魔城已在身后化为焦土与纷争的符号,而新的黑烬魔城,将自这片更深的深渊里,由我亲手重塑。
无需旌旗招展,不必名号喧天。
真正的掌控,始于无声处。
基地将如生命般在地下蔓延,傀儡将如臂指使在暗影中成型。
丹药、符篆、魔器……力量将以超越此界认知的速度与规模,自流水线上奔涌而出。
它们将是我的眼,我的耳,我的刀,我的盾,更是我意志的无形延伸。
屠铩的勇武,将是我立于台前的战旗;
青魇的紫瞳,将是我洞察迷雾的明灯;
汐瑶的纯净,将是我涤荡污秽的清流;
乃至墨灵的归来,萘芮的坚守,芷漪的沉睡……
一切皆可入局,万物皆为子力。
他们行走于光暗之间,却不知棋盘的经纬,早已由我勾勒。
魔城的权柄,终将归于“自己人”之手。
无论那是父亲未冷的余威,还是兄长染血的战旗,或是姐妹重聚的温情……
表象之下的真相,唯有那座城池的每一寸防御,每一支巡逻的“魔像”,每一道核心的指令,皆源于此地,源于“渊”,源于我。
让永夜魔宫去猜忌,让寂灭之手去愤怒,让周边魔城去观望乃至觊觎。
他们所见,不过是棋子落定时的涟漪;
他们所闻,不过是势力更迭的余音。
他们永远不会看到,那藏于深渊之底,冰冷注视着整个九幽魔域的眼睛。
于此幽城,布下暗弈之局。
以此深渊,编织笼罩魔域之网。
棋局已开,落子无悔。
此卷,便是我于这浑噩魔世,掷下的第一声惊雷。
且看这雷音过处,是旧秩序的崩塌,还是新王座的奠基。
—— 执棋者,玄煞,于深渊基地,静观风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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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初临】
死寂。
并非声音的缺失,而是一种更彻底、更令人心悸的消亡。
仿佛连“存在”本身的概念,都在这里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缓慢地、不可抗拒地磨蚀。
玄煞的意识是从一片虚无的泥沼中挣扎着浮上来的。
最先恢复的感知是触觉——一种冰冷、湿滑、带着令人作呕弹性的粘稠感,从身下、从手掌接触的地方传来,如同趴伏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腐烂内脏之上。
紧接着是重量,远超深渊前两层的恐怖重力,像无数只看不见的大手,死死将他按在这片污浊之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需要耗费远超平常的气力。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即便是以他历经生死、早已锤炼得坚如磐石的心志,也不由得微微一沉。
黑暗。
并非纯粹的无光,而是一种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具有实质感的浓稠黑暗。
天穹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只有极遥远的天际,悬挂着几颗散发着惨绿与污浊黄色光芒的、巨大而诡异的星体。
它们投下的光芒并非照亮,而是扭曲,将本就模糊的世界轮廓拉扯成更加怪诞、更加不可名状的形状,如同垂死病人瞳孔中最后的倒影。
光线微弱到极致,仅能勉强勾勒出近处一些扭曲的、如同被巨力揉捏过的暗红色山峦轮廓,以及脚下这片散发着浓烈腐臭气息的、呈现出深褐与墨绿交织颜色的“大地”。
这大地并非坚实的土壤,更像是由无数腐烂物质、粘液和某种未知菌毯混合而成的污浊泥沼,表面还在极其缓慢地、令人毛骨悚然地蠕动着,偶尔鼓起一个粘稠的气泡,又“噗”地一声破裂,溅射出几滴散发着刺鼻酸味的液体。
空气中弥漫的魔气,浓郁到了近乎液态,粘稠地压迫着每一寸皮肤和毛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着掺杂了铁锈、硫磺和万年尸骸腐臭的淤泥。
这魔气不再仅仅是前两层那般狂暴混乱,更蕴含了一种……仿佛万物终结、归于永恒的“死寂”与“虚无”之意。
吸入肺中,不仅疯狂侵蚀着护体魔元,带来针扎般的刺痛,更在悄无声息地消磨着生命的活力与意志,引动内心深处最本能的恐惧与绝望。
“呃……”
一声压抑着痛苦的闷哼从身旁传来。
玄煞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和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挣扎着半坐起身。
源初之气在本能的危机感驱使下开始缓缓运转,抵抗着外界无孔不入的死寂魔气侵蚀,并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流转不息的屏障。他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四周。
屠铩躺在离他不到三丈远的地方,情况最糟。
这位向来以悍勇和体魄着称的二哥,此刻脸色金纸,嘴角、胸前满是尚未干涸的暗红色血迹。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却猛地又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淤血,雄壮的身躯剧烈摇晃,最终只能单膝跪地,靠着紧握的拳头死死抵住地面,才没有彻底倒下。
他那身破损严重的魔铠上,布满了被空间乱流撕裂的痕迹和此地粘液腐蚀的斑点,气息萎靡到了极点,显然在之前的传送和坠落中承受了最大的冲击,伤势极重。
青魇的身影在不远处一块扭曲的、仿佛凝固血肉般的岩石旁浮现,她半倚着岩石,脸色苍白如雪,原本璀璨深邃的紫瞳此刻光芒黯淡,眼睑低垂,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并非肉体伤势多重,而是神魂层面的消耗巨大,穿越那不稳定空间节点的后遗症,对于依赖瞳术和精神力量的她而言,影响更为显着。
她正努力调息,试图凝聚有些涣散的精神力。
汐瑶和萘芮相互搀扶着,刚从一堆微微蠕动着的、类似黑色苔藓的菌毯上爬起来。
萘芮的第一反应是急切地检查背上依旧昏迷不醒的芷漪,发现姐姐虽然气息微弱得近乎消失,但魂火尚存,身体也没有增添新的明显创伤,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但脸上的惊惧与担忧丝毫未减。
她自己的魔元也已近乎枯竭,衣衫破损,显得狼狈不堪。
汐瑶的情况稍好一些,她强忍着周身不适,淡银色的眼眸中带着一丝茫然与惊悸。
她下意识地催动太阴之力,试图像往常一样凝聚清辉护体,却发现那股清冷纯净的力量在此地受到了极大的压制。
周围的死寂魔气仿佛对她的太阴之力充满了排斥与敌意,运转起来滞涩无比,效果十不存一,这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团队状态堪忧。
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带着伤,魔元消耗巨大,精神疲惫,更重要的是,身处一个完全陌生、规则更加严酷、充满未知危险的环境。就连玄煞自己,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内腑因剧烈冲击而产生的震荡痛楚,以及魔元储备仅剩约七成的空虚感。
然而,玄煞的脸上没有任何慌乱的神色。
剧痛、陌生的环境、团队的困境……所有这些信息如同冰冷的数据流,涌入他那如同精密仪器般的大脑。
情绪被瞬间剥离,剩下的只有绝对理性的评估与计算。
他没有立刻下达指令,也没有急于询问众人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