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的习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掉,陈砚也就随她去了。
女孩们挨个下了车,塞拉菲娜也没陈砚担心的怕高,或者需要人帮忙,大概身体还记着上下马鞍的动作,上下车时利索的不像初次乘坐。
此时驻防在工地的士兵走了过来,“伯爵大人命我等彻夜值班,未发现可疑人物靠近,工地现在十分安全。”
陈砚回复道:“辛苦你们了,等到天一亮,你们就可以回去,今夜又要再麻烦你们。”
“哪里的话,陈砚大人是伊塔黎卡的恩人,也是伯爵大人的贵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行,告诉弟兄们,等我这里完工,会请大家痛痛快快喝一场。”
“哦哦,是伯爵大人带回来的那个叫啤酒的吗?”
“没错,这里以后就是专卖啤酒的馆子,对在军队里光荣服役的军人会有折扣,欢迎常来。”
“那必须的,我就先回岗位了。”执勤士兵向陈砚行了一礼,然后就回到了自己的岗位。
多足机器人把运输车上的围挡布和圆木轻手轻脚卸下来,动作又十分迅速,不到二十分钟,一切都已经完成。
“我先把车开出城外,你们到工地里面去。阿耳戈,先把围挡布处理好。”陈砚爬上驾驶室,阿耳戈从副驾驶的窗口飘出。「收到指令,现在开始执行。」
运输车悄无声息地启动、倒车,然后又顺着原路向城外驶去。
陈砚并不是要先回湖畔,而是在城外下车,让自动驾驶把车开回去,自己再徒步回城,当他再次返回工地时,多足机器人已经把围挡布挂好,把30x30米的施工用地遮得连影子都看不见。
虽然土地还未平整,但这对阿耳戈来说算不上什么难题。它不用尺、不用石灰划线,直接射出激光进行定位,多足机器人就根据它的激光进行桩基的开挖、石墩的埋设(预制件、防止立柱下沉)、立柱的竖立和最后的回填一气呵成。只用了不到半日,就把建房所需的所有立柱都竖立好了。
到此,阿耳戈也没事可干,剩下的工作就只要按照预先设计好的榫卯位置,开孔和安装,多足机器人自己就能完成,陈砚也只需要看着,房子自己就会从地里长出来。
塞拉菲娜被莉娜拉着,站在角落的安全区里。她看着铁虫子忙碌,不需要任何人去给它们下指令,忽然轻轻拽了拽莉娜的袖子:“它们……不伤人吗?”
“不伤人,是来盖房子的。”莉娜指着机器人刚搭好的框架,“你看,很快就能盖出漂亮的屋子了。”
得到莉娜肯定的回答,塞拉菲娜对机器人就更好奇了,冥冥之中就好像以前见过一样,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艾拉她们开始在阿耳戈的指导下,学习商会的运作流程,台账的记录和盘点,将来艾拉会和波赛丝一起担任商会的主管,波赛丝负责谈判,艾拉负责内部统筹,艾拉小姐妹们各自负责一个区块的运营。至于2个14岁的男孩和12岁的女孩,大概会负责仓库管理这块,这就是陈砚预想中的人员分配。他甚至没有想到,留在伯爵府里的孩子们,因为精通算术,而被卡斯珀看中,作为未来领地的税务官吏而重点培养,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而陈砚他们,则要暂时住进奥莱克的伯爵府,直到商会的屋顶在围挡布后悄悄“长”出来。
***
伊塔黎卡的城门在马蹄声中越来越近,拜伦公爵还握着剑柄,端坐在马车里。车窗外涌进来的喧嚣让他皱了皱眉,这本该是战时的城池,不应有如此的喧闹与繁荣。穿粗布衫的百姓推着货郎车穿梭,连城墙根下都有孩童追着滚铁环,笑声脆得像铃铛。这哪里像是大军逼近的样子?
“大人,这城……”随从忍不住低声道,他们在路上被暴雨耽搁了两天,原以为伊塔黎卡该是戒备森严的模样,没想到竟比市集还热闹。
拜伦没说话,只是掀开车帘,目光扫过城头的巡逻兵--他们铠甲鲜亮,却不像临战的紧张,更像是在维持秩序。临街的店铺也是生意兴隆,居民和商贩讨价还价的样子,比王都还要激烈。
“先去伯爵府,递交会面的申请。”拜伦放下车帘,语气沉了沉,“另外,去四处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消息。”
随从领命而去,半个时辰后带回的消息却让拜伦心头发沉:红蔷薇确实来过,却只在伊塔黎卡呆了一天,第二天就去了奥林匹斯丘;近卫骑士团和王国军也只是匆匆路过,没在城里多做停留。更奇怪的是,百姓们口中的钢铁巨人竟然击退了帝国军,城外还有一座降兵营,可这些胜利消息却没传到王都里。
“大人,伯爵府回话,请您即刻过去。”另一名随从匆匆赶来,这倒是个好消息。
拜伦整了整被连日奔波弄皱华服,下车时,伯爵府的石阶已被清扫干净,奥莱克的管家正躬身等候。穿过栽着橄榄树的庭院,他看见奥莱克正坐在会客室的橡木椅上,等待拜伦的到来。
“拜伦公爵,稀客。”奥莱克起身与拜伦寒暄,目光落在拜伦斑白的鬓角上--这位既是王家的分支,又集权力于一身的公爵,如今却眼底泛着青黑,显然是为某件事在劳神。
寒暄的客套话刚过,拜伦就直起身,手按在桌沿:“奥莱克伯爵,我就开门见山,小女塞拉菲娜失踪了,我这次前来是想请您拨冗人手,协助搜寻。”
“这件事我也有所耳闻,伊芙琳曾寄信来求粮,在信件末尾提到过。”奥莱克声音平静,“我也已经派人出去搜寻,也加大了城内的巡查力度。”奥莱克话锋一转,矛头直指红蔷薇的内部:“不过,您不觉得奇怪吗?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拜伦的喉结动了动。他知道派系斗争早就渗透到了红蔷薇内部,自己的女儿就是为了平衡派系之间的权力分配,才被推上了队长的位置,可如今拜伦却后悔当初做了这个决定。
“是贵族派,他们肯定是利用伊芙琳做了什么。”拜伦的指尖猛地收紧:“还有宰相马库斯,他甚至不敢单独面对我,宣布女儿失踪的消息,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拜伦又说:“可我没有证据,这一切都只是猜测。”他沉声道,“我拿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
“找到之后呢?”奥莱克追问,目光锐利如刀,“让她回红蔷薇继续争权,还是……”
“不了……”拜伦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疲惫,“王室衰败,派系争斗更是笑话。我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别再卷入我们趟过的刀尖火海。”
会客室里静了片刻,只有窗外的风卷起落叶的轻响。奥莱克忽然起身,走到墙边的柜子前,取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轻轻放在桌上--解开布时,露出一副残破的铠甲,甲片上还沾着暗红的污渍。
“认得吗?”奥莱克问。
拜伦的呼吸瞬间滞住。他又怎会不认得,这副铠甲是红蔷薇队长的象征,塞拉菲娜对它爱不释手,就算每天回到家里,也会精心擦拭,自己曾无数次的目睹那个场景,还笑她对待铠甲比对待家人还亲。他伸手抚过铠甲,指腹触到表面的凹陷,很难想象它的主人是遭遇了怎样的不测,才会留下这样的伤痕。
“别担心,她还活着。”奥莱克的声音放缓了些,“可在发现塞拉菲娜的时候,她已经生命垂危。幸好……我认识位懂医术的朋友,把她从鬼门关抢了回来。”
“她在哪?!”拜伦猛地站起来,椅子被带得向后翻倒,发出刺耳的声响。
“在湖畔疗养。”奥莱克按住拜伦的肩膀,仿佛是要他冷静一样,“但她记不得以前的事了——那位朋友说,她也许是受了很大刺激,为了避免让自己的精神感到痛苦,大脑就把记忆锁了起来。现在如果贸然去见她,万一受了惊吓,恐怕病情会加重……甚至恶化。”
拜伦的拳头攥得吱吱作响,指节都变成青色。他想象着女儿茫然的样子,那些刀光剑影、派系倾轧,她全都不记得了……或许,这反而是好事。
“我能见一见她吗?”他最终哑声道,“看到她的脸,我才能安心。”
“如果不着急,你就先在我这住下吧。我去问问我那朋友,她现在的情况能不能和你见上一面。”奥莱克劝慰道,“我也是做父亲的人,同样有个调皮的女儿,经过这次磨难,我也让她不要再舞刀弄剑,安安心心找个好男人。”
“另外,有件事我得说清楚。”他看着拜伦,眼神恢复了领主的审慎,“塞拉菲娜的一切遭遇,都与伊塔黎卡无关,我们能够救下她也是靠的运气。”
“我明白。”拜伦颔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这份情,我记下了。今后伊塔黎卡若有难处,只要我拜伦还有一口气,绝不推辞。”
奥莱克笑了笑,伸出自己宽厚的手掌与拜伦紧握在一起。“塞拉菲娜的事你就放心,今晚我们俩好好喝上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