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伊塔黎卡城,早已没了往日的喧嚣,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命运,向神明祈祷。
伯爵的书房里,奥莱克捏着黄铜酒壶的手指发青,壶底的酒早就空了,他却仍无意识地往杯中倒——自从波赛丝奔赴堡垒,这已经是他第3次在书房枯坐。
庭院里传来马蹄声,他猛地直起身,腰间的佩剑撞在桌腿上,发出沉闷的响。年迈的管家推门进来时,见他正往窗外眺望,连忙禀报:“伯爵大人,是卡斯珀大人的亲兵回来了,还押着五车帝国伤兵。”
“伤兵?”奥莱克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走,随我去看看。”
奥莱克来到院中,看着5辆马车停在院中,士兵们押解着伤兵一个一个从车上走下,心里的激动难以言表。
“来人!说说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卡斯珀的亲兵回答:“回禀伯爵大人,据波赛丝小姐说,帝国先遣军步、骑兵共一万五千余人,前往奥林匹斯丘,攻打钢铁巨人,敌将托大,没有摸清虚实就发起总攻,最后只剩几百俘虏。”伯爵闻言,不自觉地用拳头捶击手掌,发出一声炸裂般的响声。
“好啊!好啊!”奥莱克突然笑出声,高兴的样子就好像是自己人赢得胜利。
他不是没打过胜仗,但却从未有过这般扬眉吐气的畅快。这仗不是他打的,却比自己亲上战场更让人心头发烫——陈砚和那个“钢铁巨人”的战斗力,总算有了实打实的印证。先前对“结盟”的犹豫,此刻全化作了庆幸。
“帝国军骄横惯了,这下踢到铁板了。”伯爵在门前踱步,分析接下来的形势,“先遣军全灭,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就会趋于谨慎,无论能不能结成同盟,奥林匹斯丘都会成为帝国军前进路上的一颗钉子,他们非要拔掉才能安心,这样一来我们就有时间了。”
亲兵看着兴奋不已的奥莱克,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还是老管家懂得察言观色,他向亲兵问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说?”
“是的,在与黄蔷薇交接伤兵之后,卡斯珀大人曾让小姐回城,但是小姐不肯,非要带着卡斯珀再回一趟奥林匹斯丘,看她的样子是非常喜欢那里。”
到底是喜欢奥林匹斯丘呢,还是喜欢那里的人呢?奥莱克差点笑出了声,不过现在还是把这个想法埋在心底。
“还有呢?”
“不,没有了,请问伯爵大人,这些伤兵要如何处置?”奥莱克挥了挥手:“先关进大牢,等卡斯珀回来再说。”
奥莱克在管家的陪伴下返回书房,等四下无人时,老管家这才开口:“伯爵大人,您觉得这人可信吗?”
奥莱克反问:“你说谁?那个叫陈砚的年轻人吗?”
“正是如此。”老管家的眼中看不出什么表情,唯有对陈砚的疑虑是真真切切。
奥莱克思索了片刻,回答说:“陈砚这个人啊……就好像迷雾一样。”
似答非答的语言在老管家的脑海中徘徊,奥莱克既不肯定也不否定,关键是他也不甚了解,想要回答也有些太难为他了。
黄昏的霞光漫进书房时,一只灰鸽落在窗棂上,脚上的铜环闪着微光。老管家见状连忙取出信笺交给伯爵,自己带着信鸽离开了书房。
奥莱克借着烛光阅读信笺上的内容,拿着信笺的手也在微微发抖——是莱纳斯从王都发来的消息。
“国王已下令增援,王国军及领主联军需两周集结……红蔷薇骑士团先行,不日就能抵伊塔黎卡。”
奥莱克捏着信笺的边角,叹了口气。两周……足够帝国军兵临城下了,如今只能指望奥林匹斯丘能多拖一阵。可看到“红蔷薇”三个字,他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波赛丝当年非要组建黄蔷薇,就是照着红蔷薇的模样来的,可两者天差地别。红蔷薇起初只是宫廷仪仗,后来成了贵族子弟的试炼场,男女混编,连退役的皇家教官都坐镇操练。那些从红蔷薇走出去的骑士,半数成了王国军的中坚,剩下的也成了领主们争抢的年轻才俊。三公主为此常抱怨“自家的亲卫成了被人挖角的对象”,却总在看到子弟们披挂王国徽章时,偷偷红了眼眶。
“不属军方调度,不带补给……”奥莱克摸着信笺上的字迹,心里五味杂陈。红蔷薇来得快,是因为轻装简行,可他们的吃穿住用,到头来还得伊塔黎卡来凑。更让他不安的是,骑士团长心高气傲,陈砚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这两人碰到一起,是能合力抗敌,还是会先起内讧?
窗外的霞光渐渐沉下去,远处的城墙上,哨兵换岗的号角声悠悠传来。伯爵将信笺折好,塞进怀里,走到窗边望着奥林匹斯丘的方向。
“再等等吧……”他对着暮色低语,“等卡斯珀回来,等红蔷薇到了……总有个头绪的。”
风卷着烛火,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地图上,像个迟迟未落的决断。
***
晨熹刚漫过帐篷顶,杜兰就已经开始晨练,佩剑在手中挥舞,破空声听着就让人胆寒。帐外传来士兵换岗的脚步声,混着远处灶台升起的炊烟味,本该是军营寻常的清晨,他却总觉得空气里飘着点不对劲的滞涩。
“将军。”亲卫掀帘进来,手里捧着叠好的披风,脸色比帐外的晨光还要白。
杜兰抬眼:“斥候回来了吗?”
亲卫的手一震,半天不敢吱声。
“我问你话,快说。”杜兰把佩剑“当啷”扔在案上,剑穗扫过地图边缘,亲兵这才开口:“回将军,还没。”
亲卫悄咪咪瞅了一眼,只见杜兰直视自己,又连忙低下头去,不敢看他。“八十一名斥候,还有一骑飞龙,一个都没回来……”
杜兰的动作顿住了。他盯着亲卫颤抖的肩背,沉默了足足三息,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喜怒:“看样子对面比我想象中更难对付。”
“是……”亲卫的声音恢复了些许气色,“对面不知用了什么魔法,连在天上的飞龙也能打下来,或许……”
“没什么或许。”杜兰打断他,走到帐门口掀开帘角。晨光刺得他眯了眯眼,远处的操练场上,士兵们正在列阵,金属甲胄反射着刺眼的银光,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同。“无论怎样猜测,怎么估计,都比不上亲眼带回来的情报。因为情报不足而失败的蠢蛋有赫尔曼就够了。”
杜兰突然转过身,亲卫见状后差点被他的气势吓退半步。
“既然地上不行,那就来天上的,传我的命令,再派一批斥候,这回地上三分、天上七分,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
他转过身,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奥林匹斯丘的位置:“就算死,也要把对方的手段引出来。”
“是!”亲卫如蒙大赦,前脚刚出营帐,后脚就有人鱼贯而入。
几个身披华丽甲胄的身影掀帘而入,金饰和宝石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以李格公王为首,诸王国的统治者们纷纷向杜兰提出质问。“杜兰,这都三天了,为何还在按兵不动。”
“我还以为是谁,这不是公王们吗?几天都没出席军议,我还以为你们都回国去了。”
公王们气急败坏,唾沫星子都喷在他脸上:“少打岔!快说,你是不是怯战了?”
杜兰冷笑一声,看着公王们的眼神里没有一丝笑意:“连对手的底细都没摸清,最后只会像赫尔曼一样落得个全军覆没。”
“嘶——”公王们倒吸一口凉气,脸色骤变。不知是谁踉跄着后退半步,撞到了身后的铜灯架:“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已经派出了大量斥候,还有飞龙骑兵,等摸清了敌人的情况就发动进攻。你们再忍一忍。”
“可我们的粮草没带太多,”另一个胖公王跟着附和,“特别是战象部队,每天的消耗量实在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