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卡尔听到这些，他反而更不想说话了，他几乎愈发觉得他过来找老师是一个错误的选择了，他早就知道了，老师说不定会嘲笑他来着，这种丢人的事情，怎么可以过来找老师呢？
卡尔低下的脸，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的不好看。
看着卡尔明显不对的神色，格林德沃再次将心中压抑的怒火往里收了收，随后他几乎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开口道，“好吧，即使你不说，只看你的样子，我就能够明白……”
格林德沃又看了看卡尔，他看着对方被欺负的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可以确定他的学生绝对不可能会吃亏，但是他还是有点担心……
“谁干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你是不是自愿的？你现在过来是想干什么？我想至少这些你应该告诉我是不是？毕竟你过来找我就一定是想要干什么的。”，格林德沃在一瞬间吐出了许多的问题，这绝对是他在养卡尔之后的，最多问题的一段话。
因为更多时候都是卡尔问题更多点，话也更多点。
哪里像是现在的样子？
卡尔一句话不说，只留下格林德沃在那边越想越急，越想越气，越想越想要把卡尔拎起来狠狠的打一顿。
“无所谓是谁。”
“大概两年前。”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
卡尔似乎是缓和好了自己的情绪，他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但他几乎每一句话都比上一句话来的更小声，到最后再说出那句，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的时候，在一瞬间，卡尔的声音里面几乎带着哭腔的。
在听到前三个问题的答案的时候，格林德沃的胸腔几乎更要气炸了。
他说他现在还要护着那个奸夫。
他竟然那么小就跟他纠缠在一起。
什么叫做不知道是不是被强迫的？这是什么意思?
强迫了，但是没有完全强迫?
格林德沃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这跟强迫沾边……
格林德沃感谢他的老朋友，感谢他帮自己在纽蒙迦德运作，以至于到现在他的身体还算硬朗，否则他一定会被卡尔气晕的！！！
但是到最后的最后。
卡尔带着哭腔的那句，我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这让格林德沃几乎在一瞬间熄火了。
不仅仅是表面上的狼狈，在听到卡尔声音里面带着哭腔的那一刻，格林德沃清晰的意识到了，不仅仅是表面上的，卡尔内里可能也狼狈透了，表面所裸露出来的那一切只不过是最最微不足道的一点点罢了。
他最了解这个孩子了。
如果不是委屈到了极点，他是绝对不可能向别人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哪怕是他也是一样的，年幼的孩子大多喜欢哭泣，至少在收养卡尔的那一刻，格林德沃就做好了，卡尔大概会很麻烦的准备，但是在真正上手去养的时候，卡尔简直省心的让人觉得这不是个孩子。
除非他故意去做点坏事，又勉为其难的为了逃避惩罚所露出那股假惺惺的可怜，卡尔几乎没有真正裸露脆弱的瞬间，除了偶尔睡着的时候，他会抱着自己的手，随后缩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
“……”
“你还是不愿意跟我说吗？卡洛斯。”，格林德沃的声音彻底柔软下来了。
卡尔的眸子闪了闪，但是他依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在很多时候格林德沃甚至在想，如果卡尔笨一点就好了，因为如果是那样，自己自然就可以用自己引以为傲的舌头，轻而易举的将卡尔从这种该死的状态中拉出来。
但是不行。
卡尔很聪明。
格林德沃，喜欢卡尔的聪明。
在承受喜欢的东西的一瞬间，要做好了你喜欢的负面所带来的影响。
格林德沃喜欢聪明的孩子，格林德沃喜欢在寂静古堡中，那为数不多的亮色的东西。
格林德沃喜欢卡尔。
在纽蒙迦德无数个孤寂的夜晚，是卡尔走过来，将他从安静的地狱中拉出来，拉到人间。
早慧，聪明，吵闹，聒噪，这正是安静的像是地狱的牢笼里，最最稀少的东西。
……
“我以为你来这里是愿意跟我说的……”，这次是格林德沃打破了寂静，他异色的瞳眸很认真的看着卡尔，几乎是第一次的，不是轻轻的掠过，也不是无视，是真正的认真的看过去，注视着此时此刻的卡尔。
卡尔的唇抿了一下，他那想说的一肚子的委屈几乎都已经要卡在喉咙里了，但是……
但是……
“我以为我能听你说……”
“卡尔。”
“我知道我从前从不会这样说，但那并不代表着我不那样做。”
“我很担心你，卡尔，我一直都很担心你，你几乎是我在这个世界最担心的人……”
“我想听你说，好吗？孩子。”，格林德沃的声音可以称得上是温柔了，他的声音前所未有，轻飘飘的，就好像是羽毛一样。
但此时此刻那些话打在卡尔的心上，却显得非常非常重，并且并不仅仅只是心脏，他的眼睛也是的，他的眼睛也很重很重，并且眼眶中逐渐有什么东西模糊着，让他看不清楚东西了。
滴答。
什么东西划过的声音，随后又沉闷的拍在了黑色的地砖上，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清晰的响声。
是卡尔的眼泪。
“对不起……”，卡尔的声音的细若蚊吟，他就好像是在呢喃着，而不是在说话一样。
格林德沃看着他并没有出声，他只是很专心的看着他，就好像是在耐心的倾听着他说出什么事情。
卡尔没有用手去擦掉它眼角的泪珠，他的眼泪几乎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他的声音继续变小，到最后几乎像是没了一般……
但是就在他继续要把他嘴里的话全都咽下去，不再说的那一刻，他抬起头看上了格林德沃异色的眸子，让人安心的，升不起反抗的眼睛，好像有着无穷无尽的包容，有着让人着魔的魅力。
空气在一瞬间寂静，卡尔几乎听见了他耳边的嗡鸣，在那一秒，他心中的那份委屈几乎成几何式的迸发，而在下一秒，卡尔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喉咙里面的声音。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我只是不想输而已，然后……”，卡尔的声音夹杂着委屈，他的情绪在一瞬间迸发，眼泪也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从脸颊上流下，随后滴落在地上，他喉咙里面所有想说出来的东西，也在这一刻全都说出来了。
他今天过来的目的，那些他所有想要说出来，告诉格林德沃的东西。
卡尔的情绪在迸发，在发泄，在寻找支点，他在这一刻终于将所有的一切全都抛出了，委屈确实在倾诉之中愈发增加，否则卡尔不会越哭越伤心，但伴随着委屈增加，他身上的那股紧绷，也在一瞬间松懈了下去，在发泄过后，他显得好多了。
而在另一边听着卡尔诉说着所有的一切的格林德沃，他的眼底似乎依旧存在着那股包容，但就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又作弊了。
他并不是真的全然知道了卡尔的心情，他也不是一个很好的家长，他并不是在开导卡尔或者其他什么，他只是在诱导着卡尔说出他想要说的话，这个对他来说最简单，并且他也真的做到了，他可以作弊是因为卡尔爱他，他一直都知道。
但他想，他身为家长大概真的很不合格。
否则在听着卡尔说这一切的时候，他为什么想着的不是要怎么开导现在感情陷入困境的卡尔，而是到底要怎么把那个该死的男人，套麻袋，狠狠的折磨一顿，最后再来一个火盾护身将他人道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