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白若薇的血喷在符阵上时,他左眼的金纹突然炸开,视野里的一切都镀上了层金箔——林远萧的幻形诀在灵力波动里显出蛛丝马迹,白若薇的精血在符纸上凝成细小的血珠,连巡夜仙子腰间的探灵铃,都在他眼里成了一串跳动的光团。
而那道幽蓝火线,此刻正沿着他的指尖往血管里钻,每一寸都烧得他灵魂发颤。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指尖刚碰到火线,记忆就像被劈开的山洪。
千年前的月光漫过祭坛。
他跪在青石板阶下,锁链穿透琵琶骨,每动一下都扯得血肉翻卷。
前方站着个赤袍男子,背影像座被火烧过的山,连影子里都凝着灼人的温度。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却又像浸在冰里:“主上......我愿堕入轮回,只为毁你一场劫数。”赤袍男子没有回头,可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指尖在颤抖,像是想触碰他的发顶,最终却攥成了拳,指节发白。
记忆突然碎裂。
墨羽踉跄着后退,撞在竹榻上,喉间涌上腥甜。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右手在滴血——火线不知何时刺破了掌心,幽蓝的光顺着血珠往下淌,在地面积成个小小的漩涡。
林远萧的幻形诀突然发出刺耳鸣响,他猛地转头,看见巡夜队的灯笼光已经映在院墙上,最前面那个穿月白衫子的仙子,手里的探灵铃正剧烈震颤。
“撑不住了!”林远萧咬着牙,玉佩在掌心裂出细纹,“他们发现灵力波动了,快——”
白若薇突然扑过去,将半块未烧尽的符纸按在林远萧手心里:“用我的符引!
能撑半柱香!“她的脸白得像张纸,可眼睛亮得惊人,”上次你说我炸膳堂是胡闹,这次你看清楚了——“
“胡闹。”林远萧却笑了,指尖快速结印,将符纸的灵力融进幻形诀里,“但胡闹得漂亮。”他望着白若薇发颤的唇,突然伸手替她抹去嘴角的血,“下次......先告诉我要喷精血。”
墨羽望着他们交叠的手,又低头看自己掌心里的幽蓝火线。
那火不知何时缠上了他的手腕,像条温顺的小蛇,正一下下蹭着他的脉搏。
他能听见心跳声里混着另一个声音,很低,很近,像是从骨髓里渗出来的:“回来......”
巡夜队的脚步声停在静室门前。
“里面的人,开门。”是元婴仙子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远萧的背瞬间绷直。
他快速抹掉白若薇嘴角的血,又替她理了理乱发,这才转身走向门口。
指尖搭上门闩的刹那,他回头看了墨羽一眼——那眼神里有叮嘱,有释然,还有点藏得很深的期待。
墨羽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林远萧的手腕很细,骨节分明,此刻正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等下。”墨羽轻声说,另一只手将幽蓝火线按在两人相握的手背上,“这火......能掩盖我们的气息。”
火线像是听懂了,“腾”地窜起来,裹住两人交握的手,又顺着林远萧的指尖钻进幻形诀里。
探灵铃的嗡鸣突然弱了下去,巡夜仙子的脚步声也慢了半拍。
“开门。”那声音又响了一遍,却没了刚才的急切。
林远萧冲墨羽眨眨眼,拉开了门。
月光涌进来,照见他鬓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脸上,却笑得清俊:“仙子深夜巡山辛苦,我们在试新符......”
白若薇已经蹲在地上收拾符纸,听见动静抬头,正撞进巡夜仙子的目光里。
她慌忙把半块带血的符纸塞进袖子,指尖却不小心碰翻了砚台,墨汁溅在青石板上,正好盖住了裂痕的位置。
“符阵试得如何?”元婴仙子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白若薇沾墨的指尖上,“莫要伤了根基。”
“回仙子,快成了。”白若薇声音发颤,却努力扬起笑脸,“就是......就是墨汁溅多了,得重画。”
元婴仙子点点头,目光掠过墨羽左眼时顿了顿。
他的金纹不知何时淡了下去,只余眼尾一点金芒,像被月光淬过的星子。
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挥了挥衣袖:“罢了,明日去戒律堂领三枚养元丹。”
“谢仙子!”三人异口同声。
门重新关上时,林远萧背贴着门滑坐在地,玉佩“当啷”掉在脚边。
白若薇扑过去捡起玉佩,突然惊呼:“裂了!”
林远萧扯了扯嘴角:“反正......也快用不上了。”他望着墨羽,眼神突然变得很轻,像一片落在心尖上的雪,“你刚才说的轮回......”
“我也不知道。”墨羽蹲下来,掌心的幽蓝火线还在跳动,“但我知道,这火是赤炎留下的魂引。”他摸了摸左眼,金纹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烧,而是像有什么在温柔地叩门,“他说我不记得自己是谁......或许,我该去地底看看。”
白若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地底?
你是说镜渊?“她的指尖还沾着墨汁,在他腕上留下个小小的黑印,”我查过《玉瑶秘录》,镜渊底下锁着上古灵脉,灵脉里......“
“有魔根。”林远萧接口,声音很低,“我宗的密报里提过,玉瑶宗的灵脉被混沌魔气侵蚀了三百年,所以才要锁镜渊。”他望着墨羽掌心的幽蓝火线,“这火......和魔根有关?”
墨羽没有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裂痕前,蹲下来轻轻揭开覆盖的符纸。
幽蓝的光从裂痕里涌出来,照在他左眼上,金纹突然如活过来般窜至眉骨。
他能听见地底传来细微的轰鸣,像有什么在沉睡中苏醒,而他的逆命之瞳,正不受控制地想要睁开——
“阿羽?”白若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墨羽猛地合上左眼。
他能感觉到瞳仁里的金纹在翻涌,像要挣开束缚。
他转头看向两个同伴,月光穿过窗纸,在他们脸上镀了层银边。
白若薇的符纸还攥在手里,林远萧的玉佩裂成两半,却仍泛着幽蓝的光。
“明天。”他说,声音很轻,却像块落进深潭的石头,“明天,我要用逆命之瞳看看地底灵流。”
窗外,巡夜队的灯笼光渐渐远去。
静室里的烛火突然“噼啪”一声,溅起个小小的灯花。
墨羽望着掌心的幽蓝火线,又摸了摸左眼,那里的金纹还在跳动,像是在应和地底某个沉睡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