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近一瞧,那道细缝确实蹊跷——普通符阵崩裂该是呈放射状,可这道缝却像被什么东西逆向撕扯出来的,边缘还凝着几星暗红,像血,又像被烧融的魔纹。
“会不会是你火候没到?”我故意逗她,“上回你说要炼‘百鸟朝凤符’,结果把丹房的雪貂烧出了秃斑,长老们到现在见你还皱眉呢。”
白若薇扑过来要拧我耳朵,发间的玉簪叮当响:“才不是!我用了师尊给的玄冰髓封阵,连雷劫都劈不裂!”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我耳畔,“我昨晚守了半夜,看见缝里渗黑气——跟上个月魔修突袭时,那团黑焰一个味儿!”
我脊梁骨一凉。
上个月魔渊裂隙开启,那穿赤炎战铠的家伙掳走我又送回来,他身上的混沌火种烧得虚空噼啪响,那股子焦糊里裹着腐臭的气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若薇说的是真的。”
一道清甜女声从符阵阁门口传来。
我抬头,见林远萧抱着一摞符简站在那儿,月白裙裾沾了点晨露,发间的海棠花却插得端端正正——这小子总爱把男装藏在储物袋最底下,偏又学不会女子的仪态,此刻抱符简的姿势硬邦邦的,倒像在扛玄铁剑。
“我今早去藏经阁抄录《云纹阵解》,”他走到我们身边蹲下,指尖拂过那道裂缝,“翻到卷末时,发现《禁术残篇》的借阅记录被人改了——最后一次翻阅的,是三年前的‘灵瑶殿’。”
灵瑶殿。
我喉咙发紧。
那是灵雪瑶掌管的地方,藏着玉瑶宗的“情劫录”——说是录,其实是面一人高的青铜镜,据说是上古情劫之灵所化,专门映照仙子历劫时的七情六欲。
可自从我成了“尘世范例”,灵雪瑶总让我站在镜前,说要“校准镜灵对人间的认知”。
镜中有时会映出些奇怪的画面:燃烧的宫殿、被黑焰包裹的战铠、还有个女人的背影,她跪在镜前,手里攥着半截带血的发簪……
“走。”我站起身,拍了拍裤脚的灰,“去灵瑶殿。”
白若薇眼睛一亮,林远萧却拽住我袖子:“那地方有宗主设的‘锁心印’,没令牌进不去。”
“谁说要硬闯?”我摸出袖中半块碎玉——那是上次被魔修掳走时,灵雪瑶塞给我的,“她给我这玩意儿的时候说,‘若遇劫数,可启镜灵’。当时我以为是哄我,现在倒像早有准备。”
三人对视一眼,白若薇把符笔往腰带里一插,林远萧将符简塞回我怀里(他说“女子抱书要柔些”,可我抱得比他还歪),我们猫着腰溜出符阵阁,顺着回廊往灵瑶殿摸去。
灵瑶殿建在玉瑶宗最高的云岫峰上,平时雾气缭绕,今儿却奇了,雾全散了,青铜殿门在日头下泛着冷光。
我刚把碎玉按在门环上,就听“咔”一声,门自己开了。
殿内比往常更暗,只有情劫镜散着幽蓝的光。
镜前的香案上,本该摆着的三柱心香全烧完了,香灰里埋着半枚焦黑的鳞片——是赤炎战铠上的!
白若薇倒抽冷气,刚要碰那鳞片,我赶紧拽住她:“别碰!混沌火种沾了凡人气会烧起来。”
林远萧绕到镜后,突然低呼:“看这里!”
我凑过去,见镜背的青铜上刻满了细密的咒文,此刻正泛着暗红的光,像被血浸透了。
更诡异的是,镜中本该映出我们三人的影子,此刻却一片混沌,隐约能看见无数道因果线纠缠——这是我的逆命之瞳自动开了。
“那是……”我眯起眼,“玉瑶宗历代仙子的因果线?怎么全缠成了死结?”
“因为她们的劫数,从来不是为了修行。”
冰冷的声音从殿门口传来。
我浑身一僵。
玉清婉站在那儿,月华长袍无风自动,发间的玉清簪流转着星辉。
她平时总带着三分笑意,此刻却像座玉雕的神像,眼尾的泪痣都凝着霜。
白若薇吓得要跪,被我一把拉住——宗主最烦这些虚礼。
林远萧则退到我身侧,呼吸都轻了。
“你们可知,情劫镜为何叫‘镜’?”玉清婉一步步走近,她的影子落在镜上,镜中混沌突然翻涌,“因为它照的从来不是仙子的劫,是献祭的血。”
我喉咙发涩:“您说过,仙子历劫是为了勘破七情……”
“勘破?”她笑了,可那笑比哭还凉,“千年前,玉瑶宗触怒天道,被下了‘红颜劫’——每百年需献祭一名仙子的元魂,才能保宗门不毁。情劫录、尘世范例,全是为了让她们在劫中心甘情愿献上性命。”
她停在我面前,指尖轻轻抚过我眉心——那是逆命之瞳的位置:“可你来了。你这双能窥因果的眼睛,照破了所有算计。”
镜中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
我下意识闭眼,再睁眼时,镜里映出的不是我们,而是个穿赤炎战铠的背影。
他转身,头盔下是张熟悉的脸——竟和我有七分相似!
“那是……”
“你的前世。”玉清婉的声音突然发颤,她伸手碰了碰镜中那人的脸,“他是玉瑶宗的护宗神将,我曾与他立誓同修。可他为了救我,触怒天道,被封入混沌。”
“所以赤炎要劫我,是因为……”
“他要你记起一切。”玉清婉抓住我手腕,力气大得发疼,“而我要你忘了!你若觉醒,玉瑶宗会被天道碾碎,我……”
她突然顿住,眼尾的泪痣泛着水光。
我这才发现,她鬓角竟有了根白发——从前她可是连发丝都闪着月华的。
镜中红光暴涨,我听见白若薇喊了句什么,林远萧拽我往旁边躲。
等再抬头,情劫镜上裂了道缝,和符阵阁那道一模一样。
裂缝里渗出黑焰,却在碰到我时熄灭了,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了。
“逆命之瞳……”玉清婉松开我,后退两步,“原来天道早有安排……”
殿外突然传来灵雪瑶的声音:“宗主!魔渊裂隙又开了,赤炎带着魔修杀上来了!”
白若薇立刻掏出符笔:“我去布困魔阵!”林远萧摸出藏在袖中的剑——原来他的“女红”课全用来藏兵器了。
我盯着镜中自己的影子,逆命之瞳在发烫。
那些纠缠的因果线突然松开,我看见一条闪着金光的线,从镜中延伸出来,缠上我的指尖。
“阿羽!”白若薇在门口喊我。
我回头,冲她笑了笑:“来啦。”
只是这一次,我不再是被推着走的“范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