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无数破碎、混乱、却又真实得令人窒息的画面如决堤的潮水，蛮横地冲入他的脑海。
他看见了自己，身穿着繁复华贵的古老祭袍，长发如瀑，跪在一座通天彻地的白玉祭坛之前。
天空不是蓝色，而是一种瑰丽又悲怆的血红色。
他的周围，站着九十九位风华绝代、仙姿绰约的女子，她们是天上仙，是世间神，每一位的气息都足以让如今的宗门老祖跪地膜拜。
然而此刻，她们眼中却噙着同样的泪水，脸上带着同样决绝的悲戚。
她们看着跪在祭坛上的他，然后，齐齐举起了手中的法剑。
剑光亮起，斩落的不是敌人，而是她们自己与他之间那根无形的因缘线。
一缕缕情丝被斩断，化作漫天飞舞的血色光雨。
每一缕光雨飘落，都有一位仙子随之仙力溃散，灵光黯淡，最终化为尘埃。
九十九剑，九十九次心碎。
血染长空，万仙恸哭。
而他，那个跪在祭坛上的自己，只是沉默地承受着一切，眼中没有悲伤，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空洞。
“墨羽！”
一声惊呼撕裂了夜的寂静。
白若薇再也无法旁观，见墨羽浑身剧烈颤抖，冷汗浸透了衣衫，仿佛正承受着世间最可怕的酷刑，她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灵光引符”掷出。
符纸在半空中“轰”地一声燃烧，化作一个柔和的金色光罩，将摇摇欲坠的墨羽护在其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道身影疾驰而至，正是满脸惊惶的林远萧。
他一眼便看到了被光罩护住、面色惨白的墨羽，以及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镇魂碑。
白若薇与林远萧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两人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难以言喻的惊惧与骇然。
他们都意识到了，墨羽所看见的，恐怕并非幻觉，而是那段被宗门、被整个修仙界用尽一切手段掩埋了千年的……真相。
光罩之内，墨羽猛然睁开了双眼。
他的右眼依旧是深邃的黑，左眼中，那奇异的瞳纹却尚未完全隐去，残留的血色光影与支离破碎的画面在其中飞速流转。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越过眼前的两人，直直地盯着那块古碑，仿佛要将它看穿。
“我不是第一个……”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石在摩擦，“……我是最后一个。”
随着这句话音落下，他脑海中最后的画面终于定格。
那道灵识触及的屏障之后，根本不是什么镇压怨魂的封印。
那是一座宏伟到无法想象，却整体倒悬于虚无之中的镜宫。
宫殿之内，静静地悬浮着九十九面古老的铜镜。
每一面镜子的镜面上，映出的都是同一个画面——身穿祭袍的他，怀中抱着一位已经气息断绝的仙子，那仙子的容颜，正是方才挥剑斩情丝的九十九人之一。
九十九面镜子，九十九位死去的仙子，以及……九十九个悲伤到麻木的自己。
原来如此……
墨羽眼中的最后一点波澜也归于沉寂，取而代?????的是一种令人心悸的平静。
外界的惊呼，友人的担忧，此刻都已无法进入他的感知。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座倒悬的镜宫，和那份跨越了万古的沉重。
他缓缓地，在金色光罩的守护下，对着那块石碑盘膝坐下。
真相的冰山一角已经撕开，无论